正好够他们去吃两碗阳春面。
这只是两块银圆,也就是两个袁大头换的新钱啊!
袁大头真是经花。
姜宜凝笑着对锵锵说:“锵锵,我们再去一个地方,然后姨姨带你去吃阳春面。”
锵锵还沉浸在“我突然有了那么多鞋我还有玩具我是小富豪”的狂喜中。
他两只胳膊抱着小孩子版本的国际象棋,仰头看着姜宜凝,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奶声奶气地说:“好哒!先去一个地方!再去吃阳春面!”
两人站在新施百货门口,姜宜凝先看了一下四周的景色,努力回想祖姑奶奶当年住的房子,在哪个方向。
她家的房子,就在松海市最繁华的永安路上,现在那些后世的标志性建筑物还不存在,她只记得大致应该在离新施百货原址不太远的弄堂里。
姜宜凝站在人行道边上张望的时候,不时有人力车的车夫来兜揽生意。
她都笑着摇头拒绝了。
没多久她确定了方向,带着锵锵果断转身,往那边的弄堂走去。
没走多远,人行道上突然有穿着黑色制服的人过来指挥交通。
虽然脸上有些不耐烦,但还是比较客气地对大家说:“各位让一让,让一让,把人行道边的位置让出来。等会儿我们有上面政府的人来检查,大家请配合一下。”
这里是整个松海市最繁华的街道,人行道上挤满了行人,还要让道,大家立刻拥挤起来。
姜宜凝拎着手提箱,锵锵本来跟在她身边。
因为锵锵两手抱着他心爱的玩具国际象棋,姜宜凝就没有再牵着他的手。
没想到人群突然汹涌,一下子就把她和锵锵给冲散了。
“锵锵!锵锵!锵锵!”姜宜凝大惊失色,不顾一切叫喊起来,“锵锵!你在哪儿?!”
她可真不想第一次带锵锵进城,就把小孩子给弄丢了。
一瞬间脑海里闪过无数小孩子被人拐卖的悲惨画面,她都快被自己的脑补弄哭了。
一个穿黑色制服的男人挡住她,生气地说:“这位同志,你能不能小点声?我们有上面政府的人来检查,你这样大呼小叫……”
“你滚开!”姜宜凝愤怒至极,“就是因为你们!我孩子刚刚被冲散了!我找我自己的孩子!我怎么就大呼小叫了!”
“你自己看不好孩子,还朝我们发火!我看你一定是敌|特!故意来搞破坏的!”这个穿黑色制服的男人伸手指着她,看起来很会扣帽子。
姜宜凝可不惯着他。
她沉下脸,一把将那个猝不及防的男人推了个趔趄,大声说:“你是谁?怎么能随随便便就给人扣‘敌|特’的帽子?!”
“新社会是人人平等的社会,怎么有你这种人动辄就说别人是敌|特?!”
“我看你才是敌|特!你故意给政府抹黑,就是为了破坏新社会!你不是敌|特,谁才是敌|特!”
姜宜凝又急又气连珠炮似的斥责,根本就没有收敛声音。
本来开始那个男人说她是“敌|特”,周围的行人纷纷闪避,都怕沾上“敌|特”的麻烦。
可姜宜凝根本不怵那个男人,还理直气壮骂他,而且说话一套一套,比那个维持秩序的男人还会扣帽子,大家不由自主又围过来了。
一个穿大褂子头发花白的老太太指着那穿黑色制服的男人厉声说:“阿贵,侬在旧社会巡捕房里做事,侬是习惯说大话抓人进大牢!阿拉告诉你,现在是新社会了,侬以为还是在侬旧社会的巡捕房啊!”
姜宜凝也朝那男人哼了一声,“原来是旧社会的巡捕!难怪!——哼,哪儿凉快哪儿待着去!你别拦着我找孩子!”
然后转身踮着脚,继续在人群中大声喊着:“锵锵!锵锵!你在哪儿!”
这边姜宜凝闹出这么大的响动,那个叫阿贵的男人又气又怕。
松海市以前是租界,阿贵确实是在松海市的租界巡捕房做事。
后来解放了,新的政府机构一时还没有完全建立,很缺人手,因此他们巡捕房里凡是没有大的过错的,都获准留任。
当然,有大过错的那些巡捕,特别是手上有人命的,已经被镇压了。
可留任的这些人,大错是没犯过,小错那是基本上人人有份。
从上到下的思想根本没转变过来,还是按照旧社会的一套做事。
只是他们习惯给普通人扣的帽子,换成了新社会那一顶。
不料遇到姜宜凝这个硬茬,飞起新社会的帽子,比他厉害多了。
他可不能让“敌|特”的帽子给戴上,而且他也心虚。
他虽然不是正式敌|特,但是在租界巡捕房做过的人,谁没跟旧政府有关联呢?
旧政府撤离的时候,那些人留下多少“种子”,他虽然不是十分清楚,也是知道一二的。
被姜宜凝这样一叫嚷,他差点想转身就跑。
不过看她叫了几声,又转头去找她孩子,他才松了一口气。
原来这女人只是随便嚷嚷而已。
他不能让她继续这样下去,赶紧追上去唠唠叨叨地说:“这位女同志,你找孩子可以等会儿找,等我们上面政府的人走了之后……”
“你放屁!等你们上面政府的人走了之后,我孩子还能找到吗?!再说你们政府来多少人啊,至于这样兴师动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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