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并未表现出来,只是不动声色的笑了一下。
公子晞却察觉到了对面子小?娘子的疏离,他目光落在郑文的脸上,仿佛依旧能想起两三年前在上巳节见过的那个女孩。
面容稚嫩,颜色明?丽,眉眼间还带着天真烂漫和好奇,如今不过几年过去,这位郑小?娘子眉眼间的天真稚嫩已经没有了,一双眼睛格外的清透,也格外的深沉,稚嫩的面庞变得锋利起来。
看的出来,这几年在外,这位小?娘子受了不少?苦。
他对上郑文的目光后,轻声说:“小?娘子的阿翁也就是郑将军在三年前派了一千人护送了太子伯吉来到晋地之前,我曾与郑将军有过数面之缘,并从?他那里得到过一物,郑将军之后告诉我,此物的另一半在小?娘子身上。”
“只要小?娘子嫁至晋地,那两千虎贲便是护送小?娘子之人。”
郑文听到这句话,眼神顿时深邃了许多,她看着对面的那位青年,感觉自己身上的那半块虎符变得灼热起来。
公子晞这话中意思再明?显不过,那两千虎贲是她的陪嫁,只要她嫁到晋地,郑源等一行人便会成?为晋国?的兵士,而在骊山事件前,郑勷就把那半块虎符给?了对方,这说明?公子晞与她阿翁的关系绝对不是简单的数面之缘,她突然想起了七娘子说过,郑勷想把她嫁给?公子晞,如今看来这并不是空穴来风。
那太子伯吉呢?
公子晞刚才回答她的问题时特意撇开了郑文的这句问话,并未多说。
可?她却突然想起来,在大约四个月前,周平王突然分封了晋侯一大片土地,那片土地是靠近洛邑处的一大片良土,历来土壤肥沃,是产粮大地,并且还封了晋侯公爵之位,如今看来可?能并非简单的贿赂之意。
周平王分封诸侯时,基本上都有借口,只有晋地拿了一大块不符合其功的酬劳,当初秦公护送平王至洛邑,也不过得了一个公位和岐山以西之地。
此时想起来,那时候的分赏也有深意,她直觉上告诉她晋侯封赏可?能与太子伯吉有关,比起有杀父上位嫌疑的平王,叛逆登位的携王,太子伯吉虽为庶出,可?已得前任天子册封,明?显来的更加名副其实,如果有太子伯吉在,下一任周天子极有可?能就是他。
当时还未晋侯的晋文公如果拥有太子伯吉,以对方对权柄的掌握,绝对会扶持太子登位然后挟天子以令诸侯,能阻止对方如此做的原因只可?能是是太子伯吉本身有了问题,郑文甚至可?以大胆地猜测,在逃亡过程中,太子伯吉可?能受了重伤,所以晋文公当时才未能冒险,后来或许太子伯吉伤势痊愈,或者还有其他的可?能,然后晋文公把伯吉暗地里交给?了周平王换取了利益。
这只是郑文的猜测,她并不能保证正确性,不过看见公子晞有意撇开这个话题,郑文觉得自己的猜想八九不离十?。
郑勷应该是想把太子交给?晋文公,加重筹码,以求得她能平安入晋。
她这位阿翁可?真是善赌之人,而且还擅长豪赌。
但——
郑文看向那个在她面前流了泪的大男人,问出了七娘子也一直不敢询问的问题,“那、我阿翁呢?”
“我阿翁现在在何处?”
七娘子也看向站在她们?面前的男人,手下意识地攥紧了。
郑源听闻郑文的这番话却是沉默下来,神情变得哀伤起来,突然的安静和悲寂让郑文有了猜想。
后来郑文才知道,原来当时在骊山时围攻天子的都是犬戎精兵,郑勷困守骊山十?几日,都没有诸侯援救,他知道再坚持下去也是作困兽之斗,于是以自己和天子作诱饵,派出了一行人把伯吉和虢媤送了出去,最后被护送出来时伯吉已经受了重伤,虢媤在打斗中中了一剑,不幸身亡,后来郑源他们?迟迟等不到郑文,只能留下一批人在宗周地界继续打探,他们?千人照郑勷之前的暗信护送伯吉入晋地。
这是一个筹码,也是一份提前送入晋地的嫁妆。郑勷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能让郑文成?功嫁入晋国?王室,成?为下一任晋侯的夫人。
此时郑源的沉默和男人脸上的泪痕让七娘子和郑文知道了所有,她们?没再追问下去,也许是心里做了长久的心理?准备,在知道这个消息时她们?也并没有那么悲伤,反而有一种尘埃落定的感觉。
突然的一切在郑文眼前揭开,她仿佛看见了一个棋盘,她成?为了棋盘上的一枚黑子,而执棋人却早已经死去,他布下的棋盘在两三年后渐渐拉开了帷幕。
可?是,对她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她可?以接受的出路,如果她是这个时代出生?的一位平凡贵女,郑文可?能会接受郑勷的安排,甘愿成?为那枚黑子,可?是她并不是,她接受过后世二十?多年的教?育,人权和自尊的想法早已经深入骨髓,她不可?能把自己的骨头一下下敲碎,打破自己的自尊和认知,去成?为一名可?能妻妾无数的诸侯的夫人。
于是,她下意识地忽略掉公子晞对她说的那句话。
夜晚,郑州把郑文和七娘子安排在东院的一个小?院子,这里很僻静,与郑家的一些女眷并不在一起。
她们?用过仆人送来的晚食后,院子里就来了白日里郑文见到的那位老仆,对方说郑州和小?郎君要见她和七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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