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过前几日,柔嘉郡主的状况已经有所好转,只是皮肤上的伤口开始结痂,痒得她不住地想挠身挠脸。
宝意跟其他人按不住她,眼睁睁看着谢柔嘉挠破了脸,血滴在白色的里衣上。
她哭喊着叫:“母亲,母亲,救我——!”
宁王妃在屋外肝肠寸断,陈氏在旁亦是如此。
许是接触到了病人的血,宝意也在这场灾难的尾声染上了天花。
她跟姐姐一样难受,发热,出痘,全身痒得不住地想挠。
只是姐姐有人按着,她却没人顾。
到底老天垂怜,两个人最终都活了下来。
宝意能自己起身之后,看镜中的自己脸上多了好多的疤。
而谢柔嘉比她更严重,她把脸挠得那样伤,再好的药也不能让她不留疤。
她在自己的房间里大哭大闹,在看到同样染上天花,情况却比自己好的宝意,更是叫着要把她轰出去:“都是她……都是她不按着我!她就想让我破相!我不要再见到她!”
宁王妃低泣着抱住她,谢柔嘉扑在母亲腿上崩溃大哭:“娘……娘我以后可怎么办……娘!”
宝意不知自己是怎么从姐姐房门前离开的,等回过神来,坐在面前的人已经变成了娘亲。
陈氏愧疚地看着她,说要送她到庄子上去休养一段时间。
宝意想着姐姐说的话,茫然地点了点头。
一辆朴素的马车从王府偏门出来,载着宝意离开了生活七年的地方。
宝意戴着面纱,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大概不会被想起接回王府了,于是打定主意要在庄子上开始新生活。
毕竟她就像坚韧的野草,无论被带到哪里,都一样能活下来。
到了城外的庄子上,宝意才发现来这里的不光是自己这样被打发出来的丫鬟,王府里那位不良于行的小公子也长住在庄子里休养散心。
庄子的景色好,温泉也好,冬天一到,漫山红梅。
宝意手脚勤快,人也机灵,一来就获得了庄上管事的欢心,把轻的好的活儿都交给了她。
几场大雪降下来,梅花开得正灿烂。
管事提了一句公子爷想赏梅,可惜园子里红梅开得不够好,宝意便上山去,想剪最好看的梅花来插瓶。
因为贪多贪好,她一个没抓稳,差点从山上摔下去。
幸好,被一个突然出现的青年救了。
青年身穿劲装,蒙着半张脸,手上还抱着把剑,宝意都不知他之前是藏在哪里,穿着一身黑在雪地里竟然藏得那般好。
她被他拉回来,心扑通扑通地跳着,不知是被吓的,还是被他的眼睛看的。
大家都蒙着脸,青年仿佛觉得此情此景很有意思,放她下来的时候似乎还轻笑了一声。
后来宝意才知道,他是三公子身边的影卫。
再后来她上山剪梅花,他都会现身陪着。
剪过了两度梅花,宝意十六岁了,影卫向公子求娶了这个留在庄上的少女。
向来孤高冷僻的公子眼中有了温度,点头允了他,还给他们在隔壁镇买了庄子良田做贺礼。
宝意十六岁出嫁,厚厚的粉遮盖了她脸上的疤。
她美美地穿上嫁衣,坐上花轿,做了新嫁娘。
坐在轿子里,她想起第一次看他面罩下的脸,就觉得虽然冷冰冰,但是很好看。
而他揭开她面纱,看到她脸上的印子,眼中也没有丝毫介意的神色。
宝意很开心,她终于又要有一个家了。
虽然坐上轿子前往隔壁镇,并没有亲人送嫁,但她还是很期待新的日子。
然而,新嫁娘的娇羞忐忑还在她心里没有散去,在城外活动的山贼就袭击了送亲队伍。
外面传来厮杀和惨叫的声音,宝意缩在轿子里,害怕得直发抖。
这嘉定之乱后,许多人流离失所,落草为寇,城郊也有这样的山贼出没。
宝意没有想到自己会遇上,更没想到这些人对自己起了歹心。
送亲的队伍死伤惨重,剩下这顶光秃秃的轿子在原地。
原本该由新郎掀开的布帘被人一把掀开,宝意眼前猛地一晃,盖头也被人扯下。
两个山贼出现在她面前。
“这里有个新娘子!嘿嘿嘿——”
“瞧这小模样水灵的,让我们先来当一把新郎哈哈哈!”
“走开!”被从轿子里拖出来的宝意奋力挣扎,仿佛又回到了四岁那年被姐姐抢走玉坠的时候,“走开!”
“这性子还挺烈——啊!”
她咬了一个山贼的手,在他吃痛的时候爬起来向着旁边跑去,慌乱中跑掉了鞋。
大部分山贼还在盘点得到的东西,这两个淫兴大发的贼人却追了她一路,像猫捉耗子一样任她跑。
宝意跑到了悬崖边,揪着身上被撕破的衣服,一边后退,一边回头看脚下滚落的沙石。
那两人在她面前停了下来,面露淫邪。
“你跑啊,你再跑啊!”
“除非你跳下去,不然今天我们就要把你就地正法了哈哈哈哈哈!”
宝意感到绝望,感到痛苦,感到无助。
她望着这两个山贼,想着还在等着自己过门的那个人,与其活着受辱,不如清白去死!一咬牙,转身朝着悬崖跳了下去!
呼啸的风声中,她的眼泪划过眼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