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不知,在一株硕大的玉兰树树干后头,李杨氏死死捂着李咏絮的嘴巴,不让她发出丝毫声音。咏絮一直都在流泪,此刻李杨氏的袖子已然湿透了。
宜萱回到净园的时候,天已经擦黑。
便忙净了手,吩咐摆膳。
薄荷递上擦手的绢帕,低声道:“格格,今儿下午三阿哥来过了。”
宜萱一愣,她陪伴额娘进宫正是在刚过晌午十分,弘时又不是不晓得她进宫去了,怎么会紧赶着来她的净园?!
薄荷又道:“国公府那边的二格格……也来了。”
宜萱听了,顿时明白了,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什么都没说。毕竟还有不到十日便要选秀了,这个节骨眼儿上,弘时自然想见见星移的。
薄荷微笑道:“三阿哥一来,便去了湖畔,还吩咐奴才,不许叫底下人靠近,奴才都已支开了哪里的洒扫和侍弄花木的几个丫头。”
宜萱满意地点点头,心生几分赞许。薄荷这个丫头,年纪虽小,却十分稳重呢。玉簪、金盏先后出嫁,提了她做一等大丫头果然是个明智的选择。
才刚用过晚膳,宜萱腿脚乏累,本想早早歇息了,可紫苏慌慌张张掀了帘子入内室,急促地道:“格格!李姑娘来了!”
宜萱一愣,尚未反应过来,便听见哭哭啼啼的声音,咏絮双眼通红便直直闯了进来,便呜呜咽咽道:“二表姐!!我不嫁三表哥做侍妾!!求求你,跟姑母回了吧!!”
宜萱被咏絮这番乍然的话给惊讶住了,莫不是这事儿根本就是舅母李杨氏一厢情愿吧?!咏絮难道根本不喜欢弘时?!若真是如此,这姻缘还真该赶紧给掐断才是!省得两个人都不快活!!
“你浑说什么!!”咏絮的话才刚落音,李杨氏便急急忙忙追了进来,倒是不忘给宜萱见万福。
李杨氏整了整自己的仪容,忙扯出一个笑容对宜萱道:“郡主,絮儿不过是小孩子脾性发作罢了!”
咏絮却急忙摇头:“不、不是的!我是认真的!”
李杨氏脸一横,隐隐便有些发怒。
宜萱眉头一蹙,便柔声问咏絮:“你是不喜欢弘时,对吗?”
咏絮听了,也忙摇头:“不是的……”
宜萱顿时万分疑惑,不是不喜欢弘时,却不想嫁给他——靠,这叫什么事儿啊!不由地,有些头疼。
李杨氏见状急忙拉了咏絮,斥道:“不许任性了!!男儿三妻四妾是正常的事儿!你就算不嫁给三阿哥,嫁给旁人,莫非就能自己独霸夫君了?!简直是胡闹!你的《女则》《内训》都读到哪儿去了?!”——说到最后,李杨氏的语气愈发满是苛责。
宜萱倒是听明白了几分,便微笑着道:“是因为那个钟绣颜吗?”便呵呵道:“时儿对那个通房并不十分上心。”——私底下额娘也聊过此事,当初赏赐绣颜的时候,弘时的确很开心,可山西之行回来,倒是看淡了些,后来更认识了星移,自然对她有些冷淡。
咏絮却低头咬着嘴唇,只顾吧嗒吧嗒掉泪,还不住地摇头。
宜萱看得头疼,这丫头平日里温和安静,从不生事,怎么一牵扯上男女之情,也这般哭哭啼啼的了?
李杨氏却急忙拉着女儿道:“今儿天色实在是不早了,你郡主表姐瞧着也累了,咱们这点事儿,也算不得什么大事。还是改日再说吧!”
咏絮想要开口,却又被李杨氏狠狠一记刀子眼给瞪了回去,只等听话地跟着李杨氏朝宜萱见了万福,告辞去了。
舅母与咏絮一走,宜萱忽的觉得李杨氏举止有些不大对劲,却一时也说不出什么不对了,加之着实疲乏,便也没有多想,只换了寝衣,歇息了。
翌日一大早,宜萱便叫人特意去饮芳阁请了咏絮过来一同去萍藻湖畔散步。此处算得上是净园中最佳的风景了,但萍藻湖不过才两丈方圆,虽名为湖,但叫做池塘才更恰如其分。
水面上浮着片片清圆的莲叶,此时虽不到睡莲开花的季节,但瞧着水中那游弋的锦鲤,也是不错的。想到此,宜萱驻足,手落在雕花栏杆上,忽然又想起昨儿弘时就是约星移在此处见面,那小子……倒是又几分情致嘛!
宜萱回头看了看举止沉静的咏絮,暗自幽幽一叹。
她也是一整个早晨都早琢磨咏絮和弘时的事儿了。咏絮性子单纯,而弘时——早晚会有三妻四妾,若将她与了弘时为妾,哪怕日后能做到侧福晋的位置,与她而言,也未必是幸福。
且不提弘时喜欢的人是星移,就算他没有心上人,咏絮的也并不适合与人为妾。做妾,又岂是易事?且不说日后上头会有出身尊贵的嫡福晋,只怕少不得姬妾无数,日后要和一堆女人争一个男人。又怎么会幸福呢?
宜萱看着咏絮眼下的乌青,便道:“我只叫了你来,便是想私下问问你的意思。”——弘时长相英俊,气度亦算不凡,惹得少女心怀,也是正常的。但若只为了那一刻的心动,而便要给他做妾,未免冲动了些。
宜萱见咏絮只一味沉默,便叹息道:“皇家的妾,就是那么好当的?就算日后能贵为侧福晋,又能如何?你和舅母只看到我额娘如今的好日子,却忘了从前在阿哥所里的那几年,她是如何渡过的。”——那些年,若不是有阿玛的宠爱和维护,额娘不可能有今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