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佳氏瞬间眼里的泪便淌了下来,她上前抓起一卷黄帛,打开却是她不认得的蒙古文,她急忙又抓起一卷,打开来这才是汉语的,她看了遗诏上的内容,已然泣不成声。
宜萱侧脸看了一眼,遗诏上写得清清楚楚:立皇三子、端亲王弘时为皇太子,素服二十七日后,即皇帝位。另外还特意写了,命嗣皇帝则吉日尊皇后李佳氏为皇太后,立固伦怀恪公主为长公主。
宜萱看到此处,眼里的泪也吧嗒吧嗒掉了下来,到了这个时候,汗阿玛没有忘记她与额娘。其实这最后的两处,汗阿玛根本不需要写,弘时理所当然会尊生母为皇太后,也会给她这个一母同胞的亲姐姐长公主的尊位。
只是汗阿玛终究有些担心额娘曾为妃妾的过往,担心名不正则言不顺,所以特意在传位的遗诏上留了一笔。皇帝的遗诏,没有人敢违背。
弘时扶着皇后李佳氏因颤抖而摇摇欲坠的身躯,轻声道:“汗阿玛让额娘和姐姐进去。”
宜萱从弘时手中扶过额娘,见苏培盛亲自打开了殿门,便搀扶着额娘一步步走进了殿中。
当李佳氏看到病榻上正望着她的雍正之时,她飞快跑了上前,扑在明黄色的锦衾上,放声嚎哭。
宜萱走到窗前,忍着眼里的泪意,见了万福,可鼻子酸涩,眼里也朦胧了。
雍正似回光返照般露出一个笑容,“弘时,已过而立之年,性情稳重,朕……放心。”他看着伏在自己身上痛哭流涕的皇后李佳氏,轻声道:“弘时是个孝顺的孩子,淑质……你好好活着。”
李佳氏听了这番话,哭得愈发不成样子,哽咽涕泗,已然说不出话来,她只紧紧抓着雍正的手,摇头不止。
雍正轻轻叹了一声,他又抬眼望着宜萱,“萱儿……”
宜萱忙含泪上前,“汗阿玛,您吩咐,女儿听着呢。”
雍正声音轻飘飘的,但说出来的话,却格外击中人心头伤处,“是朕,对不住你……当初,若朕允你改嫁,你便不会如此孤独一人了……”
宜萱眼里的泪,再度盈眶,滴滴答答落了下来,“汗阿玛,女儿从来没有怪过您!从来没有!!”
雍正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朕……知道……可朕更早知……弘历野心,……拿他平衡弘时……是朕之过,若非如此……纳喇星徽……不会……死。”L
☆、三百四十四、雍正十三年(下)
雍正挤出一个苍白的笑容:“朕……知道……可朕更早知……弘历野心,……拿他平衡弘时……是朕之过,若非如此……纳喇星徽……不会……死。”
宜萱心中一震,汗阿玛知道弘历的野心?!!她一直以为汗阿玛是被弘历的忠孝模样给蒙骗了!!原来,并不是。如此也对,汗阿玛历经九龙夺嫡,又如何会看不出弘历的装模作样呢?当初汗阿玛便是“以不争为争”,一样在康熙爷的眼皮子底下,做足了忠孝安分模样来!弘历演技再高超,莫非还能胜过汗阿玛当年吗?!
汗阿玛虽然选择了弘时,但并非完全相信他,所以在知道弘历的野心之后,他没有继续打压,而是用他来抑制弘时。
身为帝王,有这样的选择,无可厚非。
雍正艰难地吐出声音:“朕……叫粘杆处,调查弘历……可结果是……他干干净净……”雍正眼里闪现几分冷意,“当年,先帝……若要查朕,朕都……做不到……干干净净,他……却能……”
原来如此,是弘历掩饰得太干净了,所以反而叫汗阿玛看透了他的野心和本事。有这样的本事,的确能够抑制弘时了。
“还有,熙儿……或许……朕不该……勉强他。”雍正昏暗的脸上颜色愈发黯淡。
宜萱忙上前,哭着道:“汗阿玛,我都懂得!您是一心为了熙儿好!!熙儿现在已经有了行踪了,很快就会找回来的,所以、所以——您一定要等他回来啊!”
雍正露出了笑容,他笑着望着妻子和女儿,笑着笑着。他那双带着笑意的眼睛……渐渐的合上了。
“汗阿玛!!!”宜萱看着他脸色那陡然消散一空的死气,整个人都懵了。
她知道,汗阿玛会在这一年驾崩,她明明都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了,可真的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她整个人都凝滞住了。
皇后李佳氏颤抖的手渐渐挪到皇帝鼻下,但依然没有了丝毫呼吸。
李佳氏瞪大了眼睛。她突然“啊”地大叫了一声。身子一软,便晕厥倒在了床榻上。
“额娘!!”回过神来的宜萱赶忙上去搀扶,一边急忙对着外头大吼道:“来人!!快来人啊!!”
雍正十三年八月二十三日。年五十八岁的雍正皇帝驾崩于圆明园九州清晏殿。
翌日,奉遗诏嗣皇帝弘时扶帝王灵柩归紫禁城,停灵于乾清宫,诸嫔妃、皇子、公主、宗亲、福晋俱往乾清宫服丧哭灵。
“额娘……”盛熙身着白服。跪在宜萱身后,他咬着嘴唇。眼里满是愧色,“对不起,我又任性了……”
宜萱眼睛空洞地望着那巨大的阴沉木帝王龙棺,此刻心中只有满心悲痛。连气都是气不起来的。
盛熙低声道:“其实,我写了那封信之后,就启程北上了。进了京的时候。终究是迟了……”
宜萱哭得声音都有些沙哑了,“你郭罗玛法临死前还惦念着你。你既然回来了,就给他好好磕几个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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