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得门内,但看苏氏披头散发,满脸泪痕,坐在床畔,地下丢着一把明晃晃的剪刀。
二姑娘顾婉躲在一角,垂首小声啜泣个不住。
公公顾文成站在地下,瞪着苏氏,一脸凶煞。
姜红菱进来,才张口说道:“听闻太太有些不好,我特意来……”
话未说完,苏氏听见她的声音,一咕噜自床上起来,拾起地下的剪子,呼号一声就朝着姜红菱扑了过来。
姜红菱吃了一惊,连连后退。
顾文成厉声呵斥着,那苏氏却恍如不闻,好在姜红菱带了几个人进来,底下那些仆妇眼见情形凶恶,连忙一拥而上,围住苏氏,将她手中的剪子夺了下来。
苏氏目眦尽裂,双目赤红,瞪着姜红菱,口里喝骂道:“你这个毒妇,□□,浪蹄子,扫把星,搅家精!你克死了我儿子还不够,如今还要害我女儿!不是你带着出去,婉姐儿又怎会碰上这样的倒霉事?!我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顾文成斥道:“你疯了不成!此事同儿媳妇有什么相干?!”
苏氏叫喊道:“人是她带出去的,不同她相干,却同谁相干?!我看她是看不得婉姐儿好,她克死了自己男人,就巴不得别人也嫁不出去!”
顾婉在旁呜咽啼哭不止,此刻却忽然哽咽大声道:“这不关嫂子的事,不是他们家下作,看不上我,又怎会弄出这样的事来?!”
苏氏呼号叫骂不绝:“你们都护着她罢!自打她进了家门,家里有过几件好事?!”
姜红菱见苏氏闹到这般田地,已是无理可讲,只得走到一边,向顾文成微微欠身作福。
张口才待说什么,顾文成却将手一挥:“你不必讲了,且先回去。有话,明日再说。”
正说着,外头门上却有人报道:“老太太来了。”
顾文成听闻,连声说道:“却是哪个不开窍的,去惊扰老太太!”说着,便丢下这里,抢步出门。
姜红菱跟在顾文成身后,心中乱如麻团,尚且不知如何同顾王氏言说此事。
顾文成抢出门来,果然见顾王氏在众人簇拥下,拄着拐棍,颤巍巍过来。
他慌忙上前,扶住老母,陪笑道:“天已这样晚了,母亲怎么这会子过来了?”
顾王氏瞥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出了这样的事,你们倒还要瞒着我!莫不成等天塌了,才要告诉我么?!”顾文成只得低头听训。
顾王氏一眼扫见站在一旁的姜红菱,瞥了她一眼,却没有言语。
她大步迈进门内,见了屋中苏氏的疯癫之态,顾婉又缩在一旁哭哭啼啼,将拐棍向地下一杵,斥道:“这都乱的是些什么!”说着,便向着苏氏喝道:“你也是当太太的人,这般哭号大闹,还叫下人按着,成什么体统!”
顾文成便低声道:“媳妇有些失心疯了,抡刀弄杖的,竟要拿剪子去戳死儿媳妇。儿子所以叫人按着她。”
那苏氏听见,大叫道:“你怎么不说是为些什么!好好的吃宴席,她带着婉姐儿出去浪,叫人……”
顾王氏早已隐约听人说起了这事的起因,眼见苏氏竟要当众说出这件丑事,连忙喝断她:“既是病了,就该好生养着。大晚上的,闹得合家不得安宁!偌大一把年纪的人,还这等不晓事!”口中说着,便向顾文成道:“你在这里看着,夜里加派人手,不要叫她闹起来。我瞧她还算清醒,暂且不要请大夫来。二姑娘今夜就跟我过去睡,可怜见儿的,亲娘这样,想必是吓着了。”
顾文成知道母亲的意思,便是为了将此事压着,明日再做处置,当即一口答应。
顾王氏便唤顾婉道:“二丫头,今日跟老太太过去睡!有什么委屈,你仔细告诉老太太!”
顾婉呜呜咽咽,起来走到了顾王氏身侧。
顾王氏挽着顾婉,大步迈出门去,竟连瞧也没瞧姜红菱一眼。
众人登时走了个干净,上房中只余几个婆子丫鬟,连着顾文成夫妇,与姜红菱等人。
苏氏被人按着手足,捂着口,一声儿也发不出来,一下也动弹不得。
姜红菱立在一侧,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顾文成使人将苏氏拉到里屋,将她上下打量了两眼,挥手道:“你且回去罢。”
姜红菱微微欠身道了个万福,转身出去了。
回至洞幽居中,如锦打水来服侍她梳洗,一面说道:“太太当真是不知所谓,歹人伤了二姑娘,同奶奶有什么干系?那歹人难道是奶奶叫来的?不敢去寻人家,倒在自家窝里闹。真正应了那句话,耗子扛枪——窝里耍横!”
姜红菱轻轻斥了一句:“这事关系二姑娘名节,不要出去乱说。”
如锦吐了吐舌头,又道:“我便是心里不平,就是出去也是二姑娘提议的,强拉着奶奶一道去。出了事,就乱栽一气儿的。”
姜红菱心中烦乱,也待听不听的。
片刻,梳洗已毕,她便在床上躺了。如锦放下帐子,也在地下的脚踏上打铺睡下。
姜红菱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无法入睡。
侯府行事,她心中明白,一则重利,其次便是将这些虚的名声放在心上。看今日苏氏这番闹腾,竟是将这事全算在了她的头上。此事没成,宋家理亏,当然不敢来计较什么。侯府又正巴结这门亲事,竟将事情抿了也不无可能。又或者,为了名声起见,不知要将顾婉如何处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