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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出了宫门便停住,上头下来两个人,前头一个猫着身子,提着蟒袍边儿,后头跟着一个清秀后生。
    道牙子折口的槐树边上停着一辆盖帘方顶的大车,车帘欻地一撩,跨下的正是齐靳。
    穿着蟒袍的人上来就先行礼,“大人何必亲自劳动?今儿还有几家公子都是小的派人去送,厚此薄彼,大人当真是为难小的了。”
    内监四通八达,应酬的话要拐好几个弯儿,齐靳拱拱手,“公公哪里的话?承情之至。”
    “哪里,哪里,”那太监引了身后的齐斯向前,“齐二爷慢走,小的只等二爷的榜信儿。”
    “等有了榜信,让他亲自给公公道谢。”
    “哦呦呦,大人当真抬举小的,大人赶紧的带回去,老夫人在府上定是等急了,小的内里还有些事,就不耽误大人。”
    “公公请。”
    上了车,齐斯先就歪在座上,一日下来已是相当疲累,他对着齐靳笑言,“大哥如今着实不同往日,连季公公都对大哥如此恭敬,愚弟所知,除了穆大人、戴大人的族亲,还有两广总督保荐的余青山,剩下的就是愚弟了,当真佩服。”说完拱了拱手。
    齐靳瞥他一眼,不同他玩笑,“速回府上给母亲请安。”
    第22章 榜信
    一条御河往西面走,绕过一座三洞蝶翼石拱,再往北一条道直通宣武门,夜里有禁,但官道上的人从边门出入自无障碍,再往东靠过去,门房拉长了调子喊一声:“老爷回府!”
    丁祥已是在外头恭候了,两人才跨下车就快步走上报:“秦小爷派的人一过来,小的就让家兄往里头禀过老太太,她老人家不肯安歇,说务必要让二爷到后院里头见一见。”
    “这我自然是晓得的,话不必多说,先去瞧母亲要紧。”
    丁祥连连称是,左右一招手,两个小厮提了盏就往府里头去。
    齐母屋里是母女两个,一张花卉纹的四角方桌,齐母是有年纪的人,这等时辰是怎样也坐不住的,斜倚在一张藤靠上半眯着神,齐敏则拿了一张束腰委角的杌凳挤在藤靠和方桌中间,一边陪她母亲闲话,一边翻弄着几页未寓目的诗草。
    丫头才进来回消息,齐母费力地挺直腰,秦业他娘赶紧就来搭手。
    他兄弟两个一前一后从那插屏后头走出,见齐母迎了过来,齐斯先就上前搀住,扶着她挪回了藤靠上,他笑嘻嘻地说:“母亲尽管歪着,儿子劳母亲等候,心中歉仄。”
    仔细瞧了瞧儿子的脸,竟不像是折腾了大半日,精气神还是老样子,齐母心中安慰,又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纳闷之际暼见齐敏缩在一旁,面上神情很是不自在,她用略带责备的口气说,“两个哥哥回来,你也不招呼一声?”
    自从闹了一场之后,齐敏尚未同她这大哥哥照过面,兄妹两个相视而立,齐敏自觉有愧垂下头去,她此时气焰全无,发出的音调还有些颤:“二哥哥……”又瞄了一眼齐靳,她显得很是忐忑,“大哥哥。”
    三足香几旁立着的齐靳还没有应上,她二兄先就取笑起来:“呦,这倒是难得,接下来这可是要唱一出《将相和》,为兄的可要先回避?”
    一语道破心事,齐敏先是错愕,之后更觉局促,正当为难之际,齐靳颌首示意,“夜色已深,姑娘家当早歇。”
    话音落下,齐敏面上的愁色立马散去,她笑了,笑得异常愉悦,再加上两弯月牙拱了起来,益发让人觉得舒快,她是小孩子心性,如今既不论亲,这一搭理她,前尘往事都抛却脑后了,一个人顿时松泛,笑盈盈地答道,“我陪母亲说说话,如此也不会太累。”说完喜滋滋地去揉齐母的肩膀。
    老夫人见她兄妹芥蒂稍疏,也很高兴,从肩头拉过女儿的手,仍旧仰头瞧着儿子。
    齐斯见母亲情状,体贴地将一旁的小凳拉近,坐在下首相陪。
    齐敏愁怀散去,往日的活泼劲儿又上来,扑在齐母背上,她向来好奇,就催促着问:“快说,今日殿试如何?笔下可还来得?”
    “你二哥笔下可有不来得的?”
    “成日里头也不见你用功的,亏你还住了‘适谦’,竟不知谦逊。”
    “待你兄长入了一等,点了翰林,你便知我本事。”
    这里背着齐母做了个鬼脸,“你就胡吹罢……”
    齐母听他儿子这样说,心中悬着的心稍稍定了定,不自觉地也跟着笑出声来。
    “得的是什么题?”
    “息夫人不言赋。”
    “咦?这倒怪了,竟也是一个‘溪夫人’!”齐母虽也读书识字,却不知此处赋的是春秋陈庄公之女,有言“千古艰难唯一死,伤心岂独息夫人”,她原是息国国君的夫人,后被楚文王霸占,成了楚国夫人,因自愧侍二夫,故而不同楚国国君相言,此赋便是由此而来。
    坐中其他人是晓得的,但齐斯向来会听话也会说话,并没有直言其中谬误,反而是顺着他母亲的意思,“对了,正因着如此觉得此题特为亲切,未正写起,酉正罢笔,一蹴而就,闲来无事,观场中诸人之趣。”
    这话讨巧,齐母一听更是欢喜,呵呵笑得不住。正在这时外面丫头笑着走进屋,“夫人屋里的映月来送香粳米粥。”
    说完转身出去,跟着映月就端了托盘进来,四个碟子,一小瓦罐热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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