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珠华也终于发现了张推官的到来,她停了步,拿棍子拄着地,喘了两口气,笑嘻嘻地道:“舅舅,你还没去衙门呀?迟到了扣你俸禄不?”
张推官努力忍着——到底没忍住,笑斥道:“你也太胡闹了,哪家的小姐会拿棍子打人?”
珠华斜一眼远远躲开她的魏妈妈:“舅舅,我可够有涵养了,她那么刻薄光哥儿,我都没说什么,只是不要她而已,按理讲她就该被扫地出门了,可她仗着二舅母的势,跑到二房里赖着,我也没上门去硬要撵她,她倒好,蹬鼻子上脸,还跑回来欺负我了,我凭什么还要忍?再忍,我都成圣人了。”
张推官道:“没叫你忍,她有错,你同我说,我叫人来罚她便是,何必你亲自动手?”
珠华顺口道:“那我现和舅舅说,舅舅替我撵她走呀?”
她是不打算凡事都靠着张推官,魏妈妈这等她有能力解决的事就更不打算了(虽然解决得不那么好看),但现在张推官撞上了自己开了口,珠华顺杆爬一爬,又是另当别论了。
☆、第26章
张推官还未开口,魏妈妈先吓得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连连磕头:“姑娘,姑娘,我错了,别撵我走,我再也不敢了,我没儿没女的,无处可去,求姑娘给我留条活路。”
珠华道:“少装可怜,谁不给你留活路了?你在二舅舅那里呆着,我说什么了吗?你喜欢二表弟,我就让你带他去,皆大欢喜啊,你有什么不足?”
魏妈妈想不出话来答,只能不断磕头求饶,眼泪也下来了。
她自己心里再明白不过,二房留她是因为她身上牵着叶明光,哪是因为她带张良勇带得好,论本心她也愿意安心带着张良勇就罢了,不想到这里讨珠华的嫌恶,可马氏不能容她啊,她要真的从此再也不能靠近叶明光,那马氏分分钟把她提脚卖了,张良勇一个庶出的小崽子,马氏看他一百个不顺眼,怎么可能愿意特地给他备个乳母。
魏妈妈此刻才真心后悔起来,想当初,她看叶明光失父失母,唯一剩的姐姐年纪一般幼小,且不把他放在心上,她跟着这么个点点大的小主人实在如浮萍一般,所以才被二房一笼络,就没禁住靠过去了,以为日后有了着落,尽心卖力,谁知不过三年时间,世道就变了呢?
她失去了叶明光,才是真的变成了浮萍。
珠华微有不适,扭脸走到旁边去。她看魏妈妈一万个讨厌,但一个这么讨厌的人跪在她面前痛哭磕头,她也并不能坦然受之,总觉得怪不舒服的。
张推官道:“罢了,毕竟是光哥儿的乳母,打小养他起来的,撵出去须不好看,有那不明道理的人知道了,还当是你待下刻薄。这一回先略施薄惩罢,若再有下次,再另说。”
他说着转头,这番动静不小,早惊动了东院里几个丫头也探出头来看热闹,张推官随便看准一个:“你去告诉李全一声,把魏氏拖出去,打二十板子。”
那丫头应一声,忙忙跑了,珠华一句抗议含在嘴边又吞回去了,瞄一眼张推官——她以为“薄惩”就是罚魏妈妈跪一跪之类的,哪知道张推官开口就是二十板子,实打实的肉刑还说得多么宽容别人似的,做官的人,心眼可真坏呀。
张推官身有公务,没工夫再多说,只扫了马氏一眼:“二弟妹,光哥儿是我同意留在这里的,你有别的意思,来与我说便是,哪有直接来抢人的道理,我张家是土匪窝吗?”
马氏讪笑:“这、大伯误会了,我就是来看看光哥儿,一家人,说什么抢不抢的。”
她不敢与张推官杠上,但又到底不甘心,剑指了珠华,“大伯,不是我多话,你也该说一说珠丫头,她哪还有一点敬重长辈的样子?魏氏便不好,也不该当着我的面喊打喊杀,这不是安心下我的脸面?当初大嫂身子弱,禁不得孩子闹,是我好心把光哥儿抱了过来,一养三年,把他从个肉团团养成如今这副健壮的模样,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便不指着珠丫头怎么感激我,可也不该恩将仇报吧?你看看光哥儿这身彪肉,我养他容易吗?一粥一饭,一丝一缕,哪样不要钱,好了,如今看他大了,跑来摘果子了,我竟是白费了那么多精力和钱财,就是丢进水里,我还总能听个响呢,早知今日,我当日真是何苦来!”
她说得动情动色,珠华却是边听边冷笑,她才不信马氏在叶明光的教养上花过什么心血呢,叶明光是自带乳母来的,他的日常肯定是魏妈妈在照管——珠华给魏妈妈留了一点余地便是为此,她认可养娃不容易,虽然魏妈妈养得不经心,但意外地叶明光长得还不错,底子没有歪,看在这点上,没到死仇,不必下死手,只要魏妈妈老实缩着,不来烦她,那她可以容她喘息。但她要还不识相,还来寻死路,那就两说了。
至于马氏说钱财云云,珠华就更不以为然了,马氏怎么可能花自己的钱养叶明光,肯定是张推官给补贴的,平时还时不时到原主这占点便宜,这也叫替她养弟弟?做生意还差不多!珠华这是来的时间太短,还没腾出手,也没寻着合适的契机,等她搞明白二房都“借”走了哪些东西,哼。
马氏一边说,珠华一边心里开启吐槽模式,等她住了口,珠华当即便要反驳,谁知刚张嘴,先听见光哥儿冒了一句:“我没白吃你家的饭,我给了钱的。一年三百两,肯定够我吃的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