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容平静,却英俊。
若不受宫刑,该是多么惹人喜爱的一个勇武多谋的青年。连赵烺都为他惋惜起来,安慰道:虽退婚了,你那岳家,也算对得起你了。
霍决沉默。
何止是对得起,此是救命之恩。
其实只要袖手,他一死,哪还有什么婚约。温家也不至于散尽积蓄,连月牙儿的嫁妆都卖了。
如今尚厚嫁,没了嫁妆的月牙儿,可还能嫁得好吗?
【那,我回去嫁人啦。】她说。
忘不了。
忘不了她的眼泪滴在土里。
忘不了她带着笑,腮边还挂着泪珠。
忘不了她翻身上马,最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是要记住他吗?
月牙儿,能不能别忘了他!
因为连毅哥哥忘不了你!
襄王府的奴仆永平觉得,只要月牙儿不忘记连毅哥哥,霍连毅便能一直活着!
赵烺感慨完,上前一步,问:永平,如今你告诉我这个,是为了什么?
霍决道:是为了正本心。
赵烺凝视着他。
霍决抬起头来。他眼眸漆黑,唇色沉暗。
小人当初选择公子之时,公子于小人,只是诸王子之一。他说,然现在,公子于小人,是命之所托,运之所系。
小人从此,于公子再无秘密。
此生,愿做公子的刀。为公子斩一切需斩,杀所有想杀。公子目光所及,便是小人刀锋所向。
不是该,不是应,是需,是想。
不论对错,没有是非,唯赵烺心意所向。无辜的也好,冤枉的也罢,斩不斩,杀不杀,只赵烺一声令下。
被效力,被忠诚,这已经超越了主与奴。
永平这是,在宣誓效忠他的君主!
赵烺觉得,有种酥酥麻麻的感觉,一直酥到了手指尖。
赵烺忍住这悸动,问:永平,你可想过以后?能走到哪一步?
霍决抬眼。
小人想,他说,当牛贵。
牛贵啊,提督监察院事,只效忠于皇帝一人。
提起这个村土至极的名字,能止小儿夜啼,能令官员直接吓得失禁。
他的手上不知道沾满了多少血,但那些血,都是景顺帝乐见的。
赵烺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气味真好闻,从永平身上散发出来的,这是什么?
是野心的甜美芬芳啊!
襄王府四王子睁开眼睛,上前一步。
霍连毅!赵烺沉声道,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你今日效忠于我,他日我必不负你!
等我手掌玉玺,你掌院印之时,我许你恢复本名本姓!
景顺五十年的三月,皇帝殡天的消息终于传到长沙府。
襄王斩杀湖广布政使罗砚和提刑按察使于衡,收服湖广都指挥使常喜,至此,三司皆落入襄王手中。意味着整个湖广,尽在襄王掌握。
这一天,数十快马由长沙发出发,带着襄王府的讨伐檄文奔驰向各省各道。
与此差不多的情形,在差不多的时间,分别也在代王和赵王的领地发生。只因代王、赵王和襄王,便是牛贵下的三支注。他三人比旁的皇子更早得到消息,更早筹谋,以雷霆万钧之势,纷纷夺取了封地内的权力。
甚至监税的大太监马迎春在湖广为襄王府斩杀的时候,监矿的大太监,八虎之一的冯蛮蛮也在代王得到山陵崩的消息的第一时间,就为代王斩杀。
三王皆派出数十信使,传檄天下,指内宦矫诏弄权,指泰升帝为伪帝。
三王揭竿而起,打起了正国本,扶社稷的大旗,兵指京城。
天下将乱。
而此时,温蕙沉浸在陆睿的气息中,除了陆睿,再想不起旁的任何人。
陆睿的手握住了她的腰,很用力。他们的身体紧紧贴着,像要融成一体似的。
等陆睿放开她,过了片刻温蕙才迷迷蒙蒙地回过神来,大恼:你看看你嘴上!
自然是她的口脂沾上去了。
陆睿笑起来,又亲了她几下。两个人一起把口脂吃掉,竟是有些甜甜的。
碧玉妆的口脂膏子里,是合了蜜的。陆睿告诉她。
温蕙的脑子终于彻底清醒过来了,气恼:我待会怎么见人。她们看到了,便知道你做了什么!
陆睿大笑,道:你放心,我们两个好,她们只有高兴的份。
是呢,谁不盼着小夫妻甜甜蜜蜜的呢。
温蕙还是气鼓鼓的。
陆睿扯着她的手将她拖到镜台前,打开匣子,取出了一盒口脂膏子。
给你重新画画。他道,只我这里只有无色的。
无色的口脂膏子原是润唇用的,男子女子都可用。只温家男人粗糙,从来都不用。是以温蕙看到陆睿这里有口脂膏子,还挺新奇。
她忽然想起来以前贺家莞莞的表妹馨馨跟她说的,道:我认识一个京城的姑娘。她跟我说,京城有些男人家也涂口脂膏子,有颜色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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