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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赵烺还是没想明白:他为什么?
    霍决也是用了近两年的时间才想通的。
    退路。他道,先帝还在长沙为襄王时,牛贵便与先帝勾连。先帝还在位时,牛贵便已经与我们勾连。
    牛贵号称忠于皇帝,只忠于皇帝。
    但事实上,牛贵永远给自己备着后手,留着退路。
    他手里握着正统的皇长孙这张牌,若淳宁帝赵烺想要卸磨杀驴,他便要绝地反击。
    赵烺想通了这一点,杀意立起。
    他只沉着脸等着霍决说出他的计策。霍决用了近两年的时间,才到他面前来说这个事,自然是已经有了计划。
    霍决平静地把自己的计划讲给了淳宁帝。
    现在,此时,就行动!
    淳宁帝注视了他片刻,允了。
    所有人都放假了,整个皇城却从霍决走出乾清宫的那一刻开始动起来了!
    调遣,集结,发动。
    所有这些,都发生在下午牛贵见过淳宁帝到晚上这短短的两个时辰里。
    天寒地冻的,街上都没了人。家家户户在厨房里开火做饭,围着灶台吃口热乎的。
    皇城空了,落锁,靠城墙守卫没人保护的皇帝。
    京城沉寂,关门。把京军三大营隔绝在了西山。
    没人知道京城里正在发生一场权力的更迭,有人倒下,有人崛起。
    牛府的大厅里,有十个年轻人倒在了血泊中。他们是牛贵的十个干儿子。他们不是阉人,他们都是正常健康的年轻男人,可以传宗接代的那种。
    他们被杀的时候,牛贵眼睛也没有眨一下。
    果然都不是。霍决说。
    他说完,康顺又拖了一个人进来。那也是个年轻的男人,却穿着家仆的衣衫。
    牛贵万年不变的脸色,终于在烛光下变得阴戾。
    都督出身京畿农家,家中本有不少兄弟姐妹亲族,因为太穷,卖了一个儿子入宫,便是都督。霍决道,都督功成名就后,仇家实在太多,导致有人屠了牛家村。都督的血脉,只剩下一个小侄孙。都督将他接至身边,又收养十个义子掩人耳目,悄悄传续牛家香火。只都督也是自欺欺人,他和你生得,实在太像了。
    府里的一个下人与牛都督生得眉眼口唇都一样,成了下人们的一个谈资,也流出了牛府。
    而霍决,虽还没有牛贵那样遍布京城的耳目,却真的长于收集和分析信息。
    他始终坚信,每个人都一定有弱点,这个弱点一定他自己的身上,只要了解一个人够深,便能找出他的弱点。
    牛贵一个阉人,虽也过得奢侈富贵,但却不像八虎那样简直穷奢极欲,像是要趁着活着的时候花光每一文钱似的。
    因为他有香火在身边,他的姓氏和遗产都有传承。
    牛贵是个阉人,却保留着男人的思维模式。
    知道了,谈一谈吧。牛贵终于道。
    他已经明白他是不能善终了,但总是得为妻儿做最后的争取。
    霍决挥挥手,所有人都退了出去,偌大的厅堂中,只剩下他和牛贵两个人,面对面,平等地谈判。
    霍决问:都督想要什么?
    牛贵道:保我老妻,留我侄孙。
    霍决点头:可。
    牛贵道:我告诉你如何找到皇长孙殿下。
    不。霍决说,除了皇长孙,我还想要别的。
    烛光中,牛贵抬起眼。
    都督位高权重数十年。霍决道,皇长孙只是都督手里的一张牌而已,我相信都督必定早就给自己经营好了退路。
    他上前一步,恭敬地说:这退路,如今都督既然用不上了,请交给后辈吧。
    牛贵当然有退路。
    他计划着再等几年就退了。
    只霍决像一柄刀,说拔刀就拔刀,抽刀断水。
    没来得及。
    牛贵在烛光里咧开嘴,阴恻恻地笑了。
    可以,都给你。他说,我也想看看,你将来,用不用得上?
    小安带人进来的时候,牛贵已经自裁,伏在桌案上。
    霍决握着兵符,站在烛光中怔忡出神。
    小安唤了他一声,他才回神,将兵符收进怀中:将都督收敛了。
    转身出去了。
    小安小心翼翼地走到牛贵的尸体前,恭恭敬敬地先行个礼:都督,小子冒犯了。
    霍决走到外间。
    牛贵的侄孙和自己的妻儿站在那里,在刀光里瑟瑟发抖。牛贵的妻子穿着红底金线的蟒袍坐在那里,倒很平静。
    她曾是一个胆小的小宫女,但也是养尊处优了几十年的监察院都督牛贵的夫人。
    她问:老牛死了?
    霍决点点头。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夫人反而踏实了。
    她说:你就是永平吧?他常提起你,很喜欢你。
    霍决叉手躬身:夫人。
    夫人道:知道了,我也得死是吧。他总是说一定能让我好好活着,我从来没信过。
    年轻人。夫人说,我很怕疼,你手快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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