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相视一笑。他们能同时意识到的共同点,也只有这一个。
又往前走了一段,一道深青色身影转过一个夹巷,与两人不期而遇。
“竟是四弟。”那人面含讥诮,“不会是去请安吧?”
“是去请安。”霍天北神色如常,语声和煦,又对顾云筝道,“还记得么?这是二哥。”
顾云筝敛衽行礼,“见过二哥。”
霍天赐对顾云筝的态度就温和了许多,“太夫人近来总是念叨着四弟妹,有时间就陪她老人家去说说话。”
“我会的。”顾云筝应声之后,略略打量霍天赐。他身形颀长挺拔,神色透着倨傲。样貌随了太夫人,也是一表人才,只是,有霍天北比着,看起来就是寻常之辈了。
之后,她刻意落后几步,让兄弟两个在前面说话。
霍天赐有些恼火地道:“你就不能去信劝劝叶松?他一再自作主张,让我岳父很是为难。”
霍天北语带笑意,“他天生的硬骨头,哪里是我能劝说的。”
霍天赐冷笑,“谁会相信?这些年了,你们两个相互照应,不为此,你们怕是都无今日荣华。”
霍天北言简意赅:“人走茶凉。”
“也对。”霍天赐笑起来,“不定什么时候,他就会上奏参你一本。”
“是他做得出的事。”
“再有,”霍天赐脚步一顿,侧头看着霍天北,挂着幸灾乐祸的笑,“皇上今日被柳阁老等三人气得不轻,就想起了凤阁老,要他重回内阁。圣旨已经八百里加急送出去了。”
霍天北不动声色,“他这一场戏,也该到第二折了。”
“他这第二折可不容错过,没你不成戏。”霍天赐仰头笑起来,“我就等着看好戏了。”
“你既然有心,我当然不能让你扫兴。”
进到太夫人院中,两个人的话也就到此为止。
顾云筝目光微闪。关于叶松,她知道霍天北是有意敷衍霍天赐,关于凤阁老,莫不是返乡致仕只是与皇上演的一出戏?
三爷霍天齐与三夫人、玉姐儿比他们早到一步。霍天齐与霍天赐样貌酷似,只是神色忧郁。玉姐儿八九岁的样子,取了父母的优点,是个小美人胚子,只是显得怯生生的。
众人见礼后落座。丫鬟茉莉奉上茶盏,到了霍天北这儿的时候,迟疑着不敢上前,站在顾云筝身边,递过求助的眼神。
顾云筝就笑着接过了她手里的茶盅,起身送到霍天北手边。
太夫人看到了这一幕,眼底笑意更浓,抬手唤她,“到这儿来坐。”
顾云筝称是,坐到太夫人身侧,说起衣物、首饰的事,语声诚挚地道谢。
太夫人笑眯眯的,“你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看着高兴。我年轻时候的首饰都放在了库房,哪日得了空全取出来,你挑几件合心意的。”
顾云筝还没搭话,二夫人已满脸娇嗔地道:“您也太偏心了,我可不依。”又笑着对顾云筝眨一眨眼,“四弟妹,到时候别忘了帮我顺几件。”
太夫人便笑道:“好,到时候你们都来,我也做一回散财童子。”
顾云筝应景儿地笑着,瞥向三夫人。三夫人挂着得体的笑,身形却显得有些僵硬,明显是不能放松所致。
顾云筝的同情心不多,此刻也有点担心三夫人了。怀胎十月,若总是这样怎么行呢?
她不怕身边的人可恨可怕,只怕身边有可怜人。
过了一会儿,霍天赐的儿子霍锦安来了。十四岁的少年,活脱脱又一个霍天赐。给霍天北、顾云筝见礼时,四叔、四婶唤得很是勉强。
霍天北与顾云筝俱是不以为忤,微微颔首。
太夫人笑道:“安儿快坐吧。与我说说,今日学什么了?”
霍锦安坐到二夫人身侧,“这几日都在打算盘,帮爹爹清算一些账目。”说着话不无得意地扬眉笑起来,又扬了扬手,“祖母,我手都酸了。”
太夫人语带宠溺,“适可而止,可千万别累着。”
霍锦安眼珠一转,看向顾云筝,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的笑,“四婶,你学没学过这些?我娘打得一手好算盘,我心生钦佩才潜心学习的。你如果学过,还请指点一二。这些日子只有先生教我,也不知道学得到底如何。”
先是说帮着霍天赐清算账目,意思是已经在学习打理庶务了。
现在又问她会不会算账,用意不外乎是想证明她比不得二夫人,所以她这定远侯夫人不能主持中馈是理所应当的事。
霍锦安针对的其实是霍天北,故意当众点出,这霍府从外到里都由二房掌管,没霍天北什么事。
这少年心地不好,缺乏管教,着实的惹人生厌。
☆、暗香袭(8)
而这时候,太夫人端了茶盅喝茶。
顾云筝瞥过二房、三房夫妇,霍天赐正挂着讥诮的笑看着霍天北,二夫人好整以暇;三爷完全不关心这些,盯着墙壁上的字画神游,只有三夫人担忧地望着她。
顾云筝微微一笑,对霍锦安和声道:“有段日子没碰过算盘了,也不知有没有生疏。心算倒是一直没扔下,也没个与我较高下的,你有没有兴趣?”
霍锦安大为意外,眼神变幻不定,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顾云筝把霍天北搬了出来:“你四叔训诫身边的小厮时说过:要打得一手好算盘,心算也要精通,总不能走到哪里将算盘带到哪里,别人一边报账你一边拨算盘像个什么样子?我觉得在理,你觉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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