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天北看了她一眼,“你怎么知道的?”
“这又不是秘闻。”顾云筝答得很快,穿衣的动作却慢了下来。之前还在奇怪,章嫣怎么开始礼佛了,原来是为她点了一盏长明灯。
那个倔强的女孩子,何苦呢?被人知道了怎么办?被连累了怎么办?
她眼睛酸涩难忍,却没有眼泪。
霍天北到了她面前,托起她脸颊,看到了她眼中的痛楚,暗自心惊,“怎么了?不舒服?”
“没有。”顾云筝摇头,语声闷闷的,“没事。我们快去找她。”
☆、怯情浓(7)
章嫣从一张陌生的架子床上醒来,神色怔忪地看着窗外,看着天光一点点放亮。
她狠狠地掐住自己的手臂,越来越用力,让意识逐渐清醒。
昨日的经历,宛如一场噩梦。
自从成国公府覆灭,自从她唯一的朋友葬身火海,她心中的一根弦就随着云筝断掉了。
总是在问自己:那一切是怎么发生的?云筝怎么从来没与她提及?
人们都说,云筝在那夜是离开后又返回云府的。为什么要回去?为什么不活着?
很久之后,才慢慢明白,才开始理解。
换做她,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死,比活着要容易太多。活着的一点小小的变数,就能让云筝陷入生不如死的境地。那种可能被□的事情一旦发生,于任何名门高门女子而言,都是生不如死。
明白了,理解了,也更难过了。
那是她生命中第一次经历生离死别,失去了她十几年来唯一的好友。
哭了太久,开始寻找一点点寄托。她听云筝说过耀华寺,说过那里的住持与萧让交情匪浅。
明明知道云家被皇上称为乱臣贼子,明知悼念云家人的行径若被发现,可能会累得家门遭难,还是那样做了。只是相信,云筝不会看错萧让,萧让不会看错耀华寺的住持。
在寺里给云筝点了一盏长明灯,每月初一十五都去寺里上一炷香,告慰云筝的在天之灵。
昨日,一如以往,去了寺里。
往返耀华寺,需要一整天路程。母亲总是不放心,却体谅她的心绪,每次都给她多加派一些护卫。昨日她那个父亲听说了,并没多问,叮嘱她早去早回,亲自吩咐下去,给她多加了十名护卫。
谁都没想到会出事,却真出事了。
当她发现不对的时候,天色已晚,被人收买了的车夫已走上了一条岔路,有一群人包围了马车。
她以前真不知道,父亲养在府中的护卫是一帮废物,被人三下两下就打得哭爹喊娘四散奔逃。
跟车的两名丫鬟忠心耿耿,却无丝毫用处,话还没说两句,就被打昏过去。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她一辈子都不能忘记。
她被人死死绑住手脚,呆呆的无助的蜷缩在马车里,不知道要被带到何处,不知道要遭受怎样的屈辱。
在那时,她想到了死,继而满心寒凉的笑——她甚至连自尽的权利都被剥夺了。
死,也不容易。
快入夏的天气,她却感觉特别冷,冷得透骨。
不知道走了多久,马车终于停下了。
有人扯掉了帘子,让她得以看清此时处境。
一辆马车迎面而来,缓缓停下。
一只秀美的手撩开帘子,有女子探身出来,扶着丫鬟的肩头,踩着脚凳下了马车。
女子吩咐道:“把她扔下来。”
特别熟悉又特别憎恶的样貌、语声。
是蓝姨娘,给父亲生了唯一男丁的蓝姨娘。
蓝姨娘要做什么?
章嫣想责问,可是嘴巴被堵着,她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她被拉下马车,丢到了地上。疼,疼得厉害。
蓝姨娘悠闲地转过身,观望着章嫣的狼狈,抿唇笑道:“我的二小姐,这滋味不好受吧?”
章嫣盯住她,目光似刀。
“我劝你还是改改脾气。”蓝姨娘讥诮笑道,“稍后到了那几个地痞手里,若还是这么不知轻重,可是要吃苦头的。这细皮嫩肉的……换了我是你,会在死之前收敛些,也省得被百般凌虐。”
章嫣的心沉到了谷底。
蓝姨娘得意地笑起来,“现在是不是想求情说好话?是不是想求我放过你?可惜啊,我是不会给你说话的机会的。”
章嫣极力地挣扎着,可是两个大男人在她左右守着,她刚有所举动,两人便将她按住。
蓝姨娘的目光变得阴毒起来,“你这眼高于顶的,往日里傲气得不像样子,可此时又能怎样?”她抚摸着织锦缎褙子的阔袖,笑容变得惬意,“我看你娘也撑不了几日了,你出了事,想来她当即就死了。我的儿子,会成为世子,再不会有你这个惹人嫌的从中作梗。你走的时候,大可安心上路。至于我呢,你也知道,前两日我就不在府里,去了别院静养,要过两日才能回去——不,是由国公爷请我和世子回去。”
章嫣惊怒交加,片刻后,眼睛浮现一层迷蒙。她深深地吸进一口气,死力咬住嘴唇,不允许自己在蓝姨娘面前落泪。
“我给你选的这地方还不错吧?”蓝姨娘猖狂的笑着,环顾破败幽暗的长街,又吩咐了两句。
过了一会儿,四个人笑嘻嘻的走过来,打量几眼便露出惊喜且猥琐的笑容,之后对着蓝姨娘点头哈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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