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太可惜,霍天北最精通的是用兵权谋,其次是医术,第三是求财之道。到了如今,霍天北有权势有钱财,独独将医术扔到了一边,辜负了那么深的造诣。
霍天北学的医术,只用来救他认为重要的、不该死的人,不相干的人,他看都不看一眼。
都说医者仁心,霍天北是特例。他有医术,却无行医之人的仁慈,丝毫也无。
其实看他因为郁江南生病才学医,就已能说明一切了。可惜陆先生不服气,一直想改变一个人的命运、骨子里的性情,一直没做到。
就沈燕西自身而言,一直想与霍天北亲近些,但是两个人性情不同,涉猎的东西不同,始终像是两条路上的人。太过熟稔,知道这是兄弟一样的人,就是没办法做到志同道合。
至于蒋晨东,从来就与霍天北井水不犯河水,小时候总是较劲,想把霍天北压下去,一直没如愿,最好情形是平分秋色。长大后一个在沙场、官场,一个经商赚钱。霍天北一边做官一边赚钱抢走很多买卖的阶段,蒋晨东简直是暴跳如雷了。就这样,两个人越来越反感对方,相见时不过是勉强维持着表面的平静。
蒋晨东尚宫主之后,不与霍天北对着干才怪。
而那也正是沈燕西最不愿看到的局面。二虎相争必有一伤,在感情上,他必然是希望蒋晨东一生都好好的,而在理智上,他极为欣赏霍天北,亦明白霍天北不是主动向谁挑衅的人,但是一旦被激怒,就会变得冷血,让人想想就毛骨悚然的冷血。
在西域听闻的一场场战事,一场场赢得极为漂亮但对于敌军来说是噩梦、炼狱的战事,足见霍天北的狠戾。至于在京城传扬的霍天北冷血的那些事,比起那些战事,真的是不值一提。男人最见真性情的,一个是在战场,嗜血还是怯弱,一入沙场无所遁形;另一个是对身边人,宽和还是睚眦必报,点点滴滴都可看清。
霍天北在沙场上嗜血,平日待人宽和,偶尔会善良到不可思议的地步。
蒋晨东平日里待人宽和但言辞犀利,在官场或沙场上就只能在来日才能看清楚了。能够确定的是,陆先生欣赏钟爱了这么多年的学生,城府不会输于霍天北。
可是为何要走到那一步呢?难道就不能避免么?
沈燕西茫茫然地跟在霍天北身侧,忽然眼睛一亮,想到了一个人,“我还有急事,先走一步。改日再来找你!”语必,火烧眉毛一般急匆匆离开。
霍天北讶然失笑,很想拦住沈燕西,想想还是作罢。但这份儿情,他记在心里了。
随即,他去了前院,大略翻了翻账目,听徐默说了大致情形。
霍府在京城的产业,霍天赐打理得差强人意,换了他,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在外的产业太大,真不能将祖上这点儿油水放在眼里。
他想到了顾云筝说过的不如给她败的话,不自主地弯了弯唇角。就让她打理这些吧,她当然不会败家,用这些练练手也是好事。
走出账房的时候,郁江南来了,道:“我想来想去,还是你带我去宣国公府走一趟。有些话,我得跟你表妹当面说清楚。”
霍天北不明所以,“要说什么?她惹你了?”
郁江南笑了笑,“那你就别管了。怎么着?你带不带我过去?要不然我自己摸到她闺房去?”
答案显而易见。两个人一同出门去了宣国公府。
霍天北先去了内宅,安排了一番。他与郁江南陪着章夫人到后花园赏花闲谈,有两个男子在,仆妇们就全避开了,换了小厮左右服侍。随后寻了个机会,让郁江南与章嫣见面说说话。
郁江南遥遥看着章嫣在两名丫鬟的陪同下缓步走来,脸色一点点冷了下去。
他平时真不是好脾气的人,也不是霍天北那样不吝啬笑容的人,也只有霍天北在场的时候,或者面对与霍天北有关的人,他心情才会变得舒缓开朗。
向他走来的这女孩,他想给她一个温和的面目,此刻却实在是做不到。
章嫣让两名丫鬟等在不远处,独自走到他面前,曲膝行礼。
郁江南缓声道:“你的表嫂已经跟我说了你的话,我告诉她,那些事都随你,我无所谓。”
章嫣看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过来是要问你,还有没有类似的事。如果还有,一并跟我讲清楚。”郁江南一面说,一面研读着章嫣的神色。她神色有些奇怪,乍看像是松了一口气,再看却又像是有些失望。
“没别的。”章嫣又对他深施一礼,“谢谢。”
郁江南沉吟片刻,道:“你是不是自心底不情愿?若是如此,我也不会强人所难。”
“……”
郁江南给她分析现状:“你表哥表嫂一心护着你,有他们在,不论你发生什么事,他们都会帮你把事情做得滴水不漏。上次耀华寺的事就是个例子。这次你表嫂既然帮你传话,就是做好了我退亲的准备,否则不会做这种不讨好的事。他们对你这么好,你心里清楚吧?”
章嫣看了他一眼。末一句,让她有些意外,片刻后才点一点头,“我明白,他们待我极好。”
“我与天北亲如手足,他的发妻也就是我的弟妹。他们护着的人,我不会怠慢。有些事,我不是不能握着你的把柄刁难你,但我不会那么做。说句不好听的,你还不值得我与天北夫妻生出罅隙。”这种话伤人,郁江南却不能不说出来,“回头想想,我想娶你也许是有些冲动了,但是事已至此,我就不会反悔。可若是反过来,你反悔了,而且特别不情愿,我也不会强娶你。真到那一步,你们宣国公府退亲便是。我孑然一身,无人管束,何时娶妻成家都可以。你却是不同,被人退亲会影响你的名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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