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凛他们已经离开许久,所以她得抄近道才能追上。
她的马骑得太快,冷风如刀般,从脸上割过。
反而让她更加冷静。
冷静到她明知,深夜骑马又多危险,依旧义无反顾。
沈绛一路从抄近路,终于在半山腰看到了那辆在官道上行驶着的马车。
夜寒露重,荒山野岭之地,再无第二辆赶夜路的车。
待沈绛毫不犹豫,打马从山上冲了下去。
不远处紧紧跟着她的卓定,看得肝胆欲碎,竟不知三姑娘这样大的胆子。
而车内听到马蹄声,掀开车帘往外看的楚凛,就那样看着一人一马,到了车前。
头顶弦月,正散发着朦脓光辉。
眼前的女子就这样,踏月而来。
她就那么简单束着长发骑在马背上,天际的冷月微光映在她娇艳旖旎的脸上,勾出了她身上月中仙子般的清冷高华,犹如暗夜昙花绽放出的无边美丽。
在这荒山野岭中,都有种让人不敢直视的高贵灼华。
一时,四下更显寂静。
“敢问姑娘,深夜追来,可有何事?”还是楚凛,在短暂的惊艳后,缓缓开口。
沈绛望着面前,车内没有灯光,只有影影绰绰的人影。
她知那个女子此刻也在车里。
何事?
把这对私奔的小情人,拉出来打一顿,痛斥他们是奸夫淫.妇。
突然,沈绛笑了。
她不想。
她望着已经下车的楚凛,拿出袖中内侧暗藏的银票。
“卓定。”她唤了一声。
身后赶到的卓定,立即下马过来。
就见沈绛竟将一张银票交给他,并道:“送给这位公子和姑娘。”
卓定看清这是银票,心中大骇。
可他却不能当场问出口,只能按照沈绛吩咐的那样做。
楚凛也瞧见卓定手里的银票,疑惑道:“姑娘这是何意?”
“刚才在驿站中,听闻公子千金求药只为救心上人,我深感这世间有情人实在难得,所以想帮帮你们。无以为赠,只有这微薄程仪,还望收下。”
楚凛怔怔的仰头,望着马背上的女子。
哪怕他此刻身边已有了蓁蓁,却依旧不得不承认这女子美得,宛如九天仙子。
“不必怀疑我有什么企图。”
沈绛望着他,却又一顿。
许久,她轻笑道:“若我真有什么企图,无非就是希望公子能跟姑娘,白首不相离。”
因为我对你最大的祝福,就是送你滚的越远越好。
楚凛心底虽觉得讶异,却还是相信了沈绛的话。
他接下银票后,拱手道:“我乃昌安伯府楚凛,今日姑娘大义馈赠,我与蓁蓁必当铭记在心。也不会辜负姑娘的一番美意。”
“我们定会白首不相离。”
只是说完,他又抬头看向沈绛。
“虽有唐突,却还想问一句姑娘姓名,日后好以为报。”
沈绛听到这里,却驱马缓缓向前,直到停在他身侧。
她低头望着这个男人,声音清冷:“既是萍水相逢,何必问姓名。”
说完,她再次打马离开。
卓定立即翻身上马,追了过去。
楚凛站在空荡寂寥的官道上,遥遥望着离去的女子。
这真是个奇特的女子。
沈绛在对方马车彻底看不到的地方,勒住缰绳,缓缓往前。
身后的卓定,落着半匹马的身位。
他最终还是未能忍住,问道:“三姑娘,为何要好心给那两人银子?”
既然对方真的是昌安伯府的楚凛公子,是三姑娘的未婚夫婿,难道不是应该将人抓回京城,为何还要送他银票。
沈绛骑在马背上,此刻她反而不着急了。
慢悠悠的向前。
不疾不徐。
在听到卓定的话后,沈绛突然问他:“你觉得我是好心吗?”
或许世人都认为姑娘家,就该心底善良温柔。
可偏偏她不是。
待她好的人,她会倾心回报。
可有人对不起她,她也会让对方付出代价。
卓定沉默不语时,沈绛又说道“你觉得他们会长久吗?”
自古以来,私奔者都没什么好下场。
况且是这种贵公子,过惯了呼奴使婢、家仆成群的日子,又怎么会安于这样清贫困苦的生活呢。
等过了段时间,清贫打败情思。
就是他后悔的时候。
沈绛轻笑:“我倒希望他能坚持的长久些,千万别轻易放弃。”
也不枉她这冷夜中,策马来送银票。
“为何?”卓定不解。
沈绛勒住缰绳,回头望向官道的尽头。
“他再回京见到我时,就是他受尽折磨的开始。”
因为楚凛再次回京之时,也是他抛弃那个车内可怜女子之时。
而到时候他见到自己,今晚所发生的事情,就会成为噬咬着他的噩梦。
他以为的仗义赠金的恩人,其实就是他未过门的未婚妻。
这会时时提醒着他,沈绛亲眼见过他狼狈不堪的一面。
他弃自幼定下的婚约不顾,是为不忠。
他抛弃私奔的女子,是为不义。
她亲眼看到他对那个女子许下的誓言,可这一切都成了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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