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妈妈。”顾颜卿朝老妈子稍一点头,与她一道往顾家主母的正屋方向去。
顾家主母梁氏出生诗礼簪缨之族,家教甚严,不过对自己这唯一的儿子却是十分溺爱。
“我儿来了?快,试试娘新给你做的衣裳。”梁氏生得端庄大气,平日里严肃工整,只有在面对顾颜卿时才透出一副慈母之相。
“听闻近几日母亲身子不大好,怎么又给我做新衣了?这种事情交给使女便是。”顾颜卿一边说话,一边任由旁边的使女给他褪下外衫。
梁氏接过使女手中新衣,亲自给顾颜卿替换道:“外人做的东西,哪里有我做的贴心。况且这可是你生辰礼要穿的。”
“母亲自然是最贴心的。”顾颜卿笑着应和。
梁氏听到这话,也是忍不住露了笑。屋内一片母慈子孝之相。
外头行来一侍女,与梁氏万福道:“主母,主君回来了。”
“父亲回来了?”顾颜卿连新衣服都没来得及换下来,便急匆匆要出梁氏屋子,被梁氏一把拽住道:“急什么,你的生辰礼我还没给你呢。”
梁氏的陪房冯妈妈亲自取出一白玉盒,递给梁氏。
梁氏拉着顾颜卿坐到椅上,“来,瞧瞧。”
顾颜卿打开,里面是一块上好的白玉。雕工精细,世间罕见。
“多谢母亲。”顾颜卿却没什么心思多欣赏,他将盒子往宽袖内一塞,与梁氏又多了几句话便立即出了屋子,去寻左丞。
“主君呢?”
“主君往青竹园去了。”
听到“青竹园”这三个字,顾颜卿面色一沉。
青竹园内住着顾韫章。而他的父亲每日里回来,先来瞧的不是他这个亲生儿子,反而是顾韫章这个侄子。仿佛这个侄子比他的亲儿子还重要。
第8章
尚二月,春寒未了。青竹园内,千百翠竹遮映,一身穿大袖圆领袍,腰束玉带,脚蹬o皮靴的中年男子自曲折游廊而过,行入正房。
正房内,顾韫章面覆白绸,着宽衣博带立于幽窗前。屋内未点灯,只余浅白月色倾泻而进,将男子的身影拉得极长。有风入,吹起那长袍宽衣,勾勒出男子愈发纤瘦的身形。
青丝如瀑,面白唇红,清冷之余透出一股男生女相的莫辩感。
左丞顾服顺站在门口,望着窗前的顾韫章,呆愣半刻,久久未言,直到身后的小厮路安提一盏红纱笼灯行来,轻唤了一声,“主君。”
左丞回神,朝路安微微颔首后步入屋内,随手拿过木施上挂着的一件斗篷替顾韫章披上道:“你身子弱,怎么还站在窗口。”
顾韫章听到声音侧身,朝左丞的方向一拱手道:“伯父。”
路安进来点灯。氤氲灯色晕染开来,衬出屋内简单的床几椅案。屋子极大,东西却不多,甚至可以说是很少,不过每样都不是凡品。
东西被摆放的十分规整,有尖锐棱角的也被磨平了,尤其是像桌椅之类的大物件。花瓶之类这种易碎的摆饰品索性没放。
“大郎住的可还习惯?”顾服顺坐到榻上。顾韫章被路安引着坐到顾服顺对面的椅上。
“伯父挂心了,很好。”顾韫章拢了拢身上的斗篷,露出的手苍白纤细,握着手里的竹节盲杖,青翠之下,更显出一股玉色。他脸朝向正前方,那里是一扇窗,正对挂在树梢之上的明月。
他的声音很清,很冷,本就带着一股浅淡的疏离感。而在面对顾服顺时,更加显得淡漠。
顾服顺沉浮官场多年,知道自己的这个侄子不大喜欢他。
场面有一瞬尴尬,顾服顺看着顾韫章的脸,似是叹息一声,然后道:“对了,我听闻你最喜李阳老先生的画作,正好我这处有他一把遗扇。”顾服顺朝外喊,“周林,把东西拿进来。”
周林是丞相府的管事。他正站在廊下,听到话,赶紧捧着手里的东西进去了。
顾韫章端坐椅上,声音毫无起伏变化,“伯父费心,二弟最喜收集扇面,还是给他吧。”
“不必管二郎,这是给你的。”顾服顺将盒子打开,拿出里面的扇子,“是百鸟朝凤扇。”
小小一张扇面,绘出了四季三百多只禽鸟围聚凤凰的百鸟朝凤图。处处精致,处处用心。
顾韫章摩挲着手中盲杖,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一旁的路安上前,从顾服顺手中接过百鸟朝凤扇,置于顾韫章手旁。
顾服顺看了一眼天色,站起身,“时辰不早了,你早些歇息。”
顾韫章站起身,“伯父慢走。”
顾服顺站在原处,又盯着浸在灯色里的顾韫章看了片刻,才转身离开。
路安上前关门,又封住了窗,这才将那百鸟朝凤扇拿出来,上上下下的翻看。
“你做什么?”顾韫章抬手,盲杖精准地敲在路安胳膊上。
路安立时缩手,“我给郎君看看这里头是下毒了,还是藏针了。”
“……什么都不会有。”顿了顿,“替我收起来吧。过几日还给老先生。”
“哎。”
……
那边顾服顺刚出青竹园,就被梁氏身旁的林妈妈唤了过去。
“儿子的生辰礼你备了吗?”一踏入主屋,梁氏就拉着一张脸走上来。
顾服顺站在木施处褪下身上外衫,“我明日让周林去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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