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是大喜的事啊。”白脸太监面露喜色,拱手道:“真是恭喜顾大学士了。”
白脸太监在宫里也算是二把手,除了圣人身边的和玉爷爷, 也就属他了。白脸太监早知顾韫章才名, 又知圣人对他的看重, 若非这眼睛不好使,定然是要飞黄腾达的。
如今这位顾大学士的眼睛好了, 前途自然不可限量。
白脸太监借着灯色,仔细观察面前的顾韫章。
男人虽浑身湿漉, 但身形挺拔修长。脸上虽只褪了一段白绸, 但站在面前的文弱男子竟透出了几分凌厉锋芒。恍如那古人云的画龙点睛, 那双眼,深邃黑沉,仿佛盛着最暗的夜,也仿佛蕴着最亮的光。
白脸太监有一瞬看愣了, 直到男人挑眉看过来,那凤眸印着灯色,眼尾向上挑起,平添几许桀骜之气。
这位顾大学士在内阁里以温顺柔和著称,如今看来,原来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啊。
其实早该想到的,若不是狼,一个眼盲之人怎么可能入驻内阁呢?
白脸太监略一思量,视线往顾韫章脸上一瞥,决定做个顺水人情。
“顾大学士,有一事奴才要提醒您。”
太监惯是会做人的,尤其是白脸太监这种爬的高的太监。
顾韫章有些讶异地看向那太监道:“不知公公要提醒何事?”
太监靠近一步,压低声音道:“您家这位娘子可是位贵人,虽说和离了,但这夫妻嘛,床头吵架床尾和,您若是失了这位贵人,可会影响到您的仕途。”
白脸太监乃和玉的干儿子,这和玉吃多了酒难免多话,白脸太监从和玉嘴里套出了一些关于苏家娘子的话。
如此震惊之事,按着圣人那个性子,想必再过不久便会给这位苏家娘子补偿。这位顾大学士还真和离的不是时候。
不过若是能重归旧好,对仕途必然是有益的。
那可是位正正经经的皇家女儿。
“您如今在藏书阁也许多日子了,圣人那边我干爹也提过您几句,不过圣人倒是没什么表示。”白脸太监这话说得就十分之清晰明白了。
他虽不能说破苏细身份,但已将这明路指给了顾韫章,若这位郎君能悟出来便是飞黄腾达之时,悟不出来也是他的造化。
顾韫章自然明白这太监在说什么,不过他并没有过多的表示,只拱手道:“多谢公公提醒。”
白脸太监见顾韫章这副模样,顿觉自己多费了口舌,便也转身走了。
隔着一扇门,屋内,苏细并未听到外头的话,只涨红了一张脸,抱着怀里的铜质手炉走回榻上。
也不是她故意要报私仇,而是方才那顾韫章救她的时候,那手就是故意托的不是地方!
虽然他们之间连那事都做过了,但如今他们和离了便是陌路人,那厮竟还对她动手动脚!
其实此事也是苏细冤枉了顾韫章。
当时情况紧急,顾韫章急着救人,哪里还顾得上其它,只想着将人救出来,那手放哪了他自个儿都不记得了,也算是白挨那一巴掌了。
不过谁让人家乐意呢。
苏细在屋子里生了好一会子闷气,又抬手摸了摸自己干燥的头发,便小心翼翼地伸手推开了门。
只见外头已不见顾韫章身影,只在地上留下一大滩水渍。
苏细撇了撇嘴,哼一声。
等人也不诚心等,还想让她回心转意,做他的春秋大梦去吧!
苏细气呼呼的往前走,突然听到身后跟过来的脚步声。她动作一顿,微垂首,便看到了脚底下那正被她踩着的,印出来的一层淡淡薄影。
那个影子颀长纤瘦,手里提着一盏不知道从哪里找过来的琉璃灯。
这盏琉璃灯极亮,即使男人站在她三步远后,她也能清楚看到前方一丈内的情况。
苏细抿唇,拢着手炉往前去。
美人穿一件白狐斗篷,厚实绵软,那纯白的毛衬在她脸旁,更透出肌肤雪白玉色,姿容若仙。
她怀里搂着一铜质手炉,因着怕冷,所以只露出半截手指,纤纤素手,指尖粉嫩,白生生的搭着手炉,好看的紧。
宫廊内意外的安静。
男人跟在她身后,手中琉璃灯微晃,带着地上那薄薄一层影子也晃动了起来,深深浅浅,印出两个重叠的身影。
晚间的风是冷冽且阴寒的,苏细迎风而走,身上带着刚刚沐浴完后的淡香。
她一仰头,便能看到掩在云层之后的明月和层叠如峦的高大宫墙。
苏细霍然转身。
顾韫章面色一动,那双凤眸紧紧地盯着她,下颚微微绷紧,似在紧张,又带着一点期待。
苏细从来没有在男人脸上看到过这样生动又小心翼翼的表情,如果是平时她一定会戏弄一番,可现在他们已是陌路人。
苏细走到顾韫章面前,与他一福身,“顾大学士。”然后站直身体,摊开自己的手掌,露出那枚玉麒麟,“这枚玉麒麟劳烦顾大学士替我物归原主。”
精致温润的玉麒麟被托在白嫩纤细的手掌之上,顾韫章提着琉璃灯的手霍然一紧,他沉下眼,没有接。
苏细不在意道:“顾大学士不肯帮忙,那我就找别人吧。”
苏细话刚说完,这块玉麒麟就被拿了过去。
小娘子不着痕迹的偷笑勾了勾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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