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净道人卜过此卦便潇洒离去,月余之后苏家次子——也就是顾宜兰的丈夫苏致仰回到家中,和睦顿时被打破。
顾宜兰不出三日即被逼死,三尺白绫了结了自己,留下苏衔一人。苏衔原本也是活不下来的,怎奈玄净道人所言让人实在胆寒,苏家上下不敢小觑,思量再三,还是留了他一命。
只是苏家觉得,依玄净道人所言只消留他一条命即可,可没说要好好待他。此后的八年,苏衔便一直是在厌弃中活着的,每个人都想让他死,又都不得不保他一条命。
苏家阖府上下几百口人,对他和善的不过两个,一是被苏重山差来照顾他的周穆,一是他父亲与妾室所生的妹妹苏流霜。
直至他八岁,先帝驾崩,新君继位,他的境遇才好起来。而到了及冠之年,人人巴望着他死的苏家已再无一人有本事杀他。
因为他当了丞相。
他们对他的态度变得愈发复杂,小心而谄媚,亦仍有几分掩不去的嫌恶。他又并不是什么大度的人,常言道宰相肚里能撑船,他这宰相却只恶劣地想把那船翻了,把这一家子都淹死拉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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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衔安安稳稳地睡了一夜,翌日天明时,苏家上下就都聚到了丞相府这边来。谢云苔听闻时心情复杂,她先前多少感觉到了两方的不睦,没想到苏衔一夕间出事,家人倒还都挺上心。
又过了足足两个时辰,苏衔才浑浑噩噩地苏醒过来。
谢云苔面色一喜:“公子可感觉好些?”
苏衔睡眼惺忪,凝神看看她,腹诽——看看这小狗腿的模样!跟着又皱眉——眼眶怎么还红了,倒像哭过?
下一刹,她就在他面前哭出声来。似乎还怕吵到他,纤手紧捂住嘴巴。
“怎么了啊——”苏衔不耐地开口,还没问完,小狗腿捂着嘴转身,迅速跑了。
她真的很怕吵到他!
苏衔:“……”
咂一咂嘴,他闭上眼睛继续歇着。过了小半刻,谢云苔回到房中。
“公子?”她在他床边试探着开口,声音压得特别特别轻。他懒得睁眼,拍了下身边:“坐。”
谢云苔瑟缩着坐下,他撇嘴:“哭什么,怎么了?”
……还能是哭什么!
谢云苔被他问得发怔,一时不知道怎么回他。贝齿咬了半天嘴唇,才轻轻又说:“公子干什么要挡那一剑,从背后拍死他不就好了……”
“哈。”苏衔笑一声,伤处一痛,又忍住声,“背后拍他往前一倒还不直接把你刺成冷锅串串?”
话一出口,就听她捂着嘴又哭了。这次她没发出声,便也没跑,但泪珠子噼里啪啦地掉下来,有些淌过她细嫩的手背,有些直接落在他的被褥上。
她一整夜都在想他为什么要这样救她?她想了许多理由,想找一个不那么让自己心绪起伏的解释。可她实在太普通了,除了这张脸之外再没什么独特的地方,论身份论才学绝不值得他这样去救。
所以她才这样问他呀。她想听他说个原因出来,哪怕告诉她当时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就挡了也好。
可他偏偏告诉她:“背后拍他往前一倒还不直接把你刺成冷锅串串?”
这句话就是在告诉她,他只是愿意救她而已,他不想让她那么死了。
这样的舍身救人,谢云苔从前只在戏里看过。一时也说不准是心惊还是感动,一切情绪与压了彻夜的担忧混在一起,逼得泪水涌得没完。
“……”苏衔被她哭懵了。
他记得他晕过去之前她就在哭,他睁开眼她还在哭。
蹙着眉头嫌弃地看了她半天,他诚恳发问:“爷死了吗?”
谢云苔蓦地杏目圆睁:“这是什么话!”
她不太敢埋怨他,但他还是听出她的语气有点急了,放软也变得很刻意:“不吉利的……”
他嘴角轻扯:“没死你哭个屁啊。”
说着他懒洋洋地翻了下身,侧过来一伸手,把她抱住:“别动啊,给爷抱抱。”
谢云苔一如既往地僵住,薄唇紧紧抿着,终是没动。
嗯,不许说不肯。苏衔心里咂咂嘴。
原本昨晚就该吃了这个小傻子的,全让刺客给耽搁了,这刺客也忒会挑时间。
又听到她低如蚊蝇地小声询问:“公子要抱,奴婢躺下来,公子更舒服些吧?”
“嗯?”苏衔略带几分惊奇地抬头,看到她双颊红扑扑的。
察觉到他的视线,谢云苔脸上更热,死死地盯着地面,又说:“别扯到伤口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是阿苔哭唧唧,相爷耍赖皮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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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美人投怀送抱,苏衔一向乐得接受。于是他欣然往里挪了几寸:“来。”
谢云苔闷头躺下去,乖乖巧巧地缩进被子里。因为医伤的缘故,他上半身裸着,白练缠着伤处。她揭开被子时不免看到他裸|露的肌肤,稍稍有点窘迫。
他好笑地看着她,看了会儿,觉得平躺虽然对养伤更好,但这么扭着头实在累人,就还是翻成了侧躺。
然后他就手贱起来,闲闲地拨过一缕她的秀发在指上绞着。他饶有兴味地打量着她,情绪有点古怪:“谢云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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