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叫釉梅的少女哼一声:“我当是谁?原来是这戏楼赫赫有名的东家,鲍少爷!”
她目光灵动,眼珠滴溜溜地转:“只是,我怎么听闻,这真正置办与监造戏楼,还策划新戏的,都是那不赀之躯的崔家小公子呢?”
鲍少爷被拆穿,恼怒地敲敲她的头:“那建楼的黄白之物,是崔珩晏暂时借给我的,况且建楼的时候,我也出谋出力了。而且,也只有花朝节这一天的戏是他负责的,之后自是由我来管理!”
釉梅整理被他弄乱的头发,佯怒:“你这种朱门绣户出来的郎君,自然不知道我们穷苦人家女儿生活的不易!”
她使劲推他:“别捣乱,快回家慢慢思考如何运营这戏楼吧,你都耽误我卖香囊了!”
鲍少爷一个趔趄,不满地嘟囔道:“我什么时候捣乱来着?呵,我也是来买香囊的。”
他装作随意挑选,却偏偏拣个梅花味道的,“就要这个吧,省得你这个小丫头,不识得好人心,总说我不理解你。”
香囊上面是淡色的霜梅纹路,隐含暗香浮动。
釉梅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有心要买,于是迟疑道:“这香囊里的梅花是去年冬日碾磨研制的,怕是不新鲜,只是我个人怜爱梅花苦寒味,才放在担子里。”
釉梅说到这里顿住,但还是艰涩地劝他:“若是送给其他女郎,还是春日开的花好一些,香味馥郁,惹人喜欢。”
少爷的脸骤然变红,不敢再看她:“我就要梅花味道的。”
言罢将铜钱放到她手边,转身就离开。
釉梅刚取出那纹理细腻的织物,见状着急道:“喂,你的香囊没拿!”
那少年郎也不转头,脚步匆匆,高声喝道:“那是送给你的。”
一旁,范邨刚从秦楼楚馆里醉态酩酊地踏出来,看见这幕来了兴致,“这小子不是鲍家的二公子吗?”
这范邨不是别人,正是一直觊觎崔大夫人身边留春的,城东老鳏夫。
范邨摸着下巴,眯上酒意熏浮的色眼,指使起身边的侍从:“把她卖的都给爷爷包下来。”
他的侍从也是醉意朦胧,但好歹还记得拿钱袋:“您最近看上的,不是留春那丫头吗?那位不比这贩卖劳什子香囊的,颜色好多了。”
范邨呿了一声:“你懂什么?这叫什么梅的长得平平,我自然不觉得有趣。可她偏偏被鲍家公子看上了,这价儿就不一样了,这也才值得爷好好玩玩。”
范邨不是普通的老鳏夫,他是有钱有势,而且因此阅尽无数美色的老鳏夫,可不是见着一个美娇娘就猴急。
柔顺婉转的姑娘他不知见过多少,早就没有趣味。
他范邨偏爱的,就是那些心有不甘却曲意逢迎的青娥。
那心有所属,却只能无奈错过的锦帛生生撕裂,最令他沉醉不过。
让如斯美好活生生粉碎,他才能感到满足。
便是那留春……
想到那娇艳欲滴,偷偷向他投过来蔑视目光的姑娘,范邨愉悦得笑起来。
这边,百叶正和新入府的婢女讲着花朝节的传说。
若是有心上人,便要在花树下祭拜花神,虔诚许愿,挑一张五彩纸系在花枝上。
花神会将愿望传达到你渴慕的郎君身上的。
阿笙对此嗤之以鼻:“不说别的,倘若那五彩纸被风吹走,或是姑娘们的心上人重叠,那花神要怎么帮?”
百叶气得直骂她:“我迟早有一天,要把你的嘴给拧下来。”
新来的婢女名字倒是应景,唤做花锦,她就是原来那帮着找到翠柳偷东西罪证,立了大功的扫地丫鬟。
前些日子本来花锦到了公子璜哪里伺候,不知为何失了仪,又被送回阿笙她们身边留着调.教,被崔姑母予以厚望,好将来能成个能堪重任的身边人。
花锦笑嘻嘻:“阿笙姐姐容貌这般好,怕是心慕哪个郎君,都会成事的。就是不知,和萧连帅的好事什么时候到啊?”
阿笙疏懒擦拭笛子的动作倏地一顿。
倒是百叶纳闷地问花锦:“萧连帅什么时候和阿笙扯上瓜葛了?”
这时,远处的姑娘们跑过来招呼道:“你们还等什么呢?快来一起拜花神了。”
这下百叶也只好把疑窦先按在心中,将早先裁好的五彩纸抓在手里,和其他人一起去花树下祈福许愿。
平日循规蹈矩的娘子在树下双手合十,闭目轻轻许愿。
待贵女们踩着侍仆的肩,轻轻放好五彩纸离开后,婢女们就熙熙攘攘地挤过来,跟着许愿。
她们双目微闭,心内默念,平时羞赧不好意思提及的郎君的名字。
一个婢女打趣同伴:“我听到你念叨了,你是不是喜欢小公子?”
她同伴粉面含春,怒骂道:“你个小蹄子真是不想好!”
却是也没否认。
是啊,谁人不喜欢崔家小公子呢?哪怕是地位卑微如她们,自然也能心生向往,可以仰慕那风清月皎的公子。
等到其他人全都涨红了脸,将心意附着在笺纸装点于花树上后,基本低处就没有什么秃着的枝干,盛开的全是平地起微澜的怀春心事。
阿笙等到其他人都去蒸花糕,或是结伴去赏花游玩,散得差不多,这才拾捡起挑剩下的黧黑色纸条,跪拜在树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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