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场湿冷的春雨连绵,倒春寒冷得比严冬更甚,赵谨克原打算带季柔到庄子上住一阵的事儿也没法儿只能先搁置了。
又是一夜的冷风冷雨后,季柔晨起正与赵谨克用早膳,便听外头的下人来报,说是天恩寺里的人来报,说是昨夜供奉牌位的殿宇一角坍塌,压坏温玉纯的牌位,是以特来禀报重新做牌位挪牌位的事。
季柔闻言沉吟了会儿,道:“备车吧,一会儿我去一趟。”
牌位摔坏了不是小事,得叫亲人过去重新立,说不得还得重做一场法事。温家的人流放的流放死的死,就算有幸存的季柔也不知道,季柔虽不是温玉纯的亲人,可那牌位一开始就是季柔受了季沅的嘱咐过去立的,天恩寺的人也自然只能找她了。
“这天雨虽然停了,但山路湿滑,你去做什么?”赵谨克原不想说什么,可一听季柔要去,免不了就要阻止,“你这非亲非故的,让下面人去走一趟不就是了。”
“这是沅姐姐当时嘱托给我的,既然我应了,自当尽心尽力。”
说来叫人不敢置信,季沅对温玉纯的感情是一种莫名的特殊,不然当时也不会特意嘱托她去天恩寺立牌位。原本这件事自季沅回来大可交还给她,却听说季沅要与海明谦和离。如此一来,眼下她要是往季沅跟前再去说这件事便是尴尬,也不妥。
“况且我眼下也不好同沅姐姐提及这事,反正多走这一趟也是无妨。”
赵谨克却是不想允,“你不是要管释儿吗?这来来回回,不怕释儿找不到娘大哭大闹了?”
这天气,雨就算停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要下,又湿又冷的天为得一个不相干的人出门去,还要上山路,他可不放心季柔去的。
季柔道:“我尽量快去快回,一会儿我先去哄哄他,等他睡熟了我再走。”
赵谨克默了默,听出来季柔这是一定要去了,略一思索,道:“你别去了,我替你去,下午衙门没什么事,我替你走一趟安排,快马来回,也不费多少功夫。”
季柔盛粥的手一顿,“你替我去?”
赵谨克无奈道:“我拦不住你,只好替你去了,怎么,还不放心我?”
这倒是……好像有哪里不妥,可既然赵谨克都这么说了,却也行
季柔摇了摇头,“哪里能不放心你,便只有麻烦你了。”
雨后的山上湿冷地要命,赵谨克打马上山到了天恩寺,利落给温玉纯在另一座偏殿内坐了新的牌位,出了银子做法事,又捐了足足的香油钱,耐着性子与大和尚讲了两句佛法,正是敷衍寒暄着让人送着往外走时,一出那殿门,便瞧见了在檐下收伞的海明谦。
京九瞧了眼外头那淅淅沥沥的雨点子,有些无奈又有些惆怅,“公子,又下雨了呢。”
“赵侍中。”
海明谦也看见了赵谨克,规规矩矩拱手一礼。
海明谦刚通了门路回京,官复原职也比赵谨克差了一大截,赵谨克是实实在在的上官。
“海兄不必客气,你我怎么说也是连襟,兄弟相称极可。”赵谨克笑了笑,不拿着架子便平易近人许多,“就这天气,海兄怎么也来寺里了,可是有什么事?”
海明谦低眉敛目,一身青衫几分落拓,道:“听说故人的牌位坐在这里,我过来看看。”
赵谨克闻言,心中了然,径直道:“可是温姑娘?”
海明谦眉眼一动,几分惊诧,赵谨克笑着解释道:“这些日子雨水多,寺中一座供奉牌位的殿宇塌了一角,带累了温姑娘的牌位,内子知道了原想亲自过来为温姑娘重新立一座牌位,我瞧着这天山路不好走,便代劳了这一趟。”
海明谦的眉心微皱,似有疑惑难解,“这牌位……是尊夫人所立……”
“哪里,”赵谨克故意道,“这牌位也是柔儿受她二姐姐所托来代为所立,海兄难道不知道吗?”
海明谦的脸色茫然,“我……不知。”
温玉纯的牌位立在天恩寺,还是季沅同他吵架时说的,当时她说她的牌位立在天恩寺,让他有生之年能回京城可以去看看,却没有说那牌位是她叫人立的。
赵谨克瞧着海明谦的脸色,仿佛什么都没看出来似的,继续道:
“只怪当时元庸太过狠辣,尊夫人求徐因兰想法子将温姑娘的尸身带出来的时候已是让元庸挫骨扬灰了,所带出来的也不过生前一两样首饰罢了,要避元庸的耳目也不好里衣冠冢,只能暗中立个牌位也不敢声张,都无人知晓来祭拜。”
赵谨克这么说着,就看着海明谦的脸色愈发苍白难看,便转开了话锋,道:“这外头雨大,我也不好下山,天寒地冻的,海兄不如与我一道喝一盏热茶?”
海明谦整个人都有些神思恍惚,听着赵谨克这么说也没转过弯来找什么理由推拒,更没想起自己是来做什么的,点了点头便应了。
赵谨克给京九使了一个眼色,叫大和尚带路,开了一件禅房进去。
第96章
茗香袅袅, 红泥小炉烹着一壶茶水, 禅房里的东西简陋,茶叶都是寺里自己种的并非什么名贵品种,只是倒出来茶汤的色泽当时清亮。
赵谨克举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汤微苦带着涩, 比之寻常日子在外头喝的差得远了,却也能说是别有一番风味。
赵谨克随口与海明谦闲扯了两句朝廷里的公事, 又说了几句流放的日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