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淡淡的看李氏一眼,汪展鹏不轻不重的放下手中的茶盏,“尚德是我的同窗好友,多年以来皆是以兄弟相称,咱们两家也一向走得亲近,在我心里,楚濂就跟我的儿子没什么两样,眼见着他喜欢来咱们家走动欢喜还来不及,又哪来那么多弯弯绕绕?”
“可是……”
“舜娟,以前瞧着你也是极为爽利的人,怎么这才到了京城没几日,就跟那些个长舌夫人一般计较起那些个有的没的虚话了?难道旁人心里头没数,你作为汪府的当家主母还没得点分数了?流言止于智者,你又何须这般着急上火?”
“流言止于智者?我何须这般着急上火?”
李氏原也不是什么江南女子温柔如水的好性子,先是被打断话头再是被拿着这般话一堵,脾气也不由得急躁了起来,眉头亦是忍不住一挑。
“这话说得有意思,你做阿玛的不着急上火,难道我这个做额娘的还能也撂挑子什么都不往心里去?若是在福建也就罢了,规矩总是不像京城这般讲究,再是有流言再是不合礼数,也不是什么太要紧的事儿,退一万步来说,到底山高皇帝远的,上上下下总是要卖我阿玛几分面子,便是再是那些个人想要逮着话头做筏子也多多少少有些顾忌,说得难听些,靠着大树好办事,如此,我又有什么好多去计较的?然而话再说回来,一码归一码的眼下里能跟在福建的时候一样么?”
不出声则已一接起话,李氏便像是连珠炮一般,压根就不给汪展鹏任何插话的机会。
“楚家是个什么想头我不是不知道,虽说他们楚家门楣并不够高,楚濂到现在也没能出人头地捞上个一官半职,在我看来,让绿萍嫁过去实在是有些低就了,可有一句说一句的,我原也没指着要绿萍去给咱们家搏什么富贵拉什么前程,配个知根知底的婆家至少这辈子能够得无忧,便想着要真是这两个孩子情投意合,花点银子走动走动办个免选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儿,可眼下里计划赶不上变化,大半京城的人正是鼓大了眼睛盯着咱们家,又哪能还像当初一样?”
“话也不是这么说,前几日尚德还与我说绿萍年纪也不小了,楚濂虽然有心想要搏得功名让绿萍风风光光过门,可楚濂等得起绿萍未必等得起,便是想着干脆花些银子捐个官,而近日里八贝勒爷也很是对我青眼有加,若是我开了口办个免选应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这样一来,问题不就都解决了?”
“哪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看着对方这幅不当一回事的轻飘飘的模样儿,李氏就气不打一处来,说话的音量也不由得猛地拔高了起来——
“你总说什么劳什子流言止于智者,可在我看来却是流言猛于虎,我虽是不像你读了满肚子的书,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却还是懂得的,咱们家眼下里瞧起来风光,但实际上又真的敢得罪了谁去?今个儿有八贝勒爷想要拉拢你,明个儿就有其他爷盯上你,换句话来说,今个儿八贝勒爷能够帮咱们这一茬儿,说不定不用到明个儿就会有跟八贝勒爷不对付的抓着这一头来拿咱们开刀,到时候若是八贝勒撒手不管了,咱们岂不是哭都处儿去哭?”
“你……”
“楚濂年纪还小不懂得避讳也就罢了,你竟然也乐在其中全然不当做一回事,难道当真要累得绿萍名声难听,累得咱们满门祸事临门才着急上火么?”
“好了好了,我懒得跟你说了!”
李氏的每一句话都说得实事求是,可忠言逆耳,听在正是飘飘然的汪展鹏耳中自然无疑是刺耳非常,脸也猛地拉了下来。
“在福建的时候人家是碍着你的面子不敢嚼舌头,在京城人家要给我面子了就是祸事临门,合着在你眼里就只有你们李家了不得,我汪展鹏就没有半点能耐?”
“我不是这……”
“行了,我不想听了,总之一句话,你不要忘了,现在不是在福建,是在京城!”
“你……你又去哪里?!”
看着对方说着说着直接拂袖而去,李氏不由得站起身追了两步,可汪展鹏却是全然没有将自家夫人的行举放在眼里,脚步更快的直接出了汪府大大门。
对于汪展鹏而言,其实他也不是不知道李舜娟无论是作为当家主母还是作为绿萍的额娘,种种顾虑都十分在理,可是坏就坏在除了明面上能够表达出的之外,他还有着不足以为外人道的小心思——
他一向自视甚高,却出生平平家境平平,好不容易奋发向上终于博得功名却又被光环更大名声更响的李氏狠狠踩在底下,与他来往的官员友人,其中不乏大半对他表示羡慕,再是因着这股子羡慕或是顾忌给他带来了不少便利,可作为一个男人,他却实在没有办法忍受这种于妻族于妻子甚至于女儿跟前都抬不起头的滋味儿。
于是,当同样出生不怎么好没什么大依仗,也因此跟其他皇子阿哥不一样,能够放低姿态不摆任何架子的胤禩朝他抛出了橄榄枝的时候,他自是莫名的觉得找到了知己,遇上了贵人,而在心中自觉有所依仗腰杆子敢硬气起来的时候,被李舜娟这般直言不讳的点出这并不是贵人,而是别有用心甚至会给自己一门带来灾难的灾星之时,汪展鹏心中的怨怼不用多猜都能得知。
“老爷,您,您走了这么久累不累?要不要去前面的茶楼歇歇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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