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虽是一介后宅妇人,可从小就在阿玛言传身教下长大,到底也知道那些个人心里头打的是什么主意,无非便是看中了我们家的财力,而若只是单纯的想在其中分去一杯羹那倒也罢了,毕竟就如阿玛所说的那般,能够用银两摆平的事儿都不算什么大事,横竖再多银两总是能够再挣,可一旦牵扯到那些个权权势势的事,我这心里头就没谱儿了。”
“夫人忧虑的是。”
“咱们初来乍到的,也不知道朝中到底是个什么光景,商场之中都是面上一个模样儿实际上一个模样儿,更别说那拿着阴谋算计当家常便饭的皇家事,而偏偏展鹏他没经历过这些,乍一眼看来多多少少有些被迷花了眼,且紫菱又是个脑子单纯的,如此,又怎能叫我不烦心?”
“您说的是,可是奴才……”
“不过眼下里好了,展鹏总算是将我的话放上了心,那沈随心虽然不像宫中的嬷嬷那般有经验,出身也不算好,可举手投足之间到底看起来还算进退有度,说起话来也算拿捏得住分寸,而有了她来教习那两个丫头,绿萍自不用多说,就是紫菱也听话了不少,连带着展鹏心情也好了不少,这般,我便是去了大半烦忧,只待这两个丫头出了门我就彻底能撒开手了。”
李舜娟倒也并不是如李静琬所认为的那样生性单蠢,换言之,作为名声赫赫的福建李氏的长房嫡女,从小就在人精中长大,便是再蠢又能真的蠢到哪里去?然而一码归一码,对于丈夫,对于子女,对于自己的家庭,爱之则忧之,忧之便虑之,再是精明再是能干再是爽利也总是敌不过天地纲常人之常情——
作为一个女人,无论再强势再精明也好,内心深处总是希望背后有人能够让自己依靠,头顶有人为自己遮去风雨,对于李舜娟而言,她自问了解汪展鹏,深知其乃极为好强的人,最不愿被人说是攀上了福建李氏这颗大树,便是再是平日里嘴上有些不饶人,心中却多是为着对方好,看着对方终于醒过了神,自是比什么都来得满足。
而作为一个母亲就更不用说,她额娘去得早,从小便是在父兄膝前长大,然而宠爱虽有纵容亦多,男人却终究不同于女人,养得她性子太过强硬,即便升格成为人母之后,亦是心中空有一番疼爱却不知如何表达,于是,看着绿萍一日优异过一日,她心中是又骄傲又心疼,看着紫菱一日不训过一日,则是又恼怒又无措,如此,眼见着自己左右为难的难题随着沈随心的来到一切迎刃而解,她自然也不会疑心太过,只觉得心中松了一口大气。
“……便是大福晋也夸夫人是有福气的人,想来您的苦心想必老爷和小姐心里头都是明白的。”
俗话说得好,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陈妈妈是自小就伺候李舜娟,从李家到汪家的老仆人,不同于李舜娟道理明白得虽多,脑子转得虽精明却终究缺少经历,在李家伺候了足足大半辈子,见过的诡诈之事数都数不完的陈妈妈,对于明明攀附上了李家才有今日却心高气傲撇个干净的汪展鹏,心中一直多多少少有些个保留,只是就跟李舜娟要紧汪展鹏等人使得其蒙蔽了双眼一眼,难得看见自家主子这样高兴,陈妈妈也并不希望在一切未明之前扫她的兴致,可刚面上勉强附和着接过话头,却是只听到外头传来一阵极为急促的脚步声,抬眼望去,只见一抹紫影一阵风一般的刮了进来——
“奴才给二小姐请安。”
“陈妈妈赶快起来,您是伺候额娘的老人了,沈师傅说孝顺孝顺,便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要以着长辈的心思来考虑,是以,甭说您的辈分放在这儿,只单论您这么多年来将额娘伺候得如此妥帖,就理应是我对您怀着感激,如此又哪里受得住您这些个礼儿呢?”
紫菱扬着一脸天真烂漫的笑脸,将刚准备行礼的陈妈妈扶起来之后,又规规矩矩的朝李舜娟福了一福。
“不过有些礼可免有些礼却是怎么都不能免,女儿见过额娘,给额娘请安。”
“好好好……”
李舜娟平日里看起来严厉,可实际上对两个女儿却是打心眼里的疼爱,汪展鹏就更是不用说,向来对紫菱就来得极为娇宠,便是绿萍还好,汪紫菱却是除了有外人在场的时候极少拘这些礼节,陡然间来上这么一茬儿,自是让原本就心中欢喜的李舜娟越发的喜出望外,连忙起身就将人给扶了起来——
“都说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瞧,咱们汪家的二小姐竟也一夜长成个知规矩懂礼数的大姑娘了,带出去往外头一站可怕是要惊掉好一帮子人的眼珠子了。”
“额娘,做什么好端端的打趣起女儿来了?”
都说小儿子大孙子,老太太的眼珠子,这话虽然放到没有儿子的汪府显得并不那么合适,可理却仍是这么个理儿,在李舜娟看来,她在这个小女儿身上花的心思远比自小乖巧听话的大女儿要来得多得多,可偏偏最疼宠的就是最让人操心的,只能心里疼着嘴上骂着,而这一来二去的时间长了,弄得眼下里竟是想要夸赞几句都带着股子别扭劲儿。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汪紫菱向来觉得自家额娘偏疼绿萍,从小就不怎么待见自己,若不是还有个疼宠自己的阿玛在上头顶着,怕是她这正儿八经的汪家二小姐早就没了半点地位,是以,听着这明面上是夸赞细细琢磨起来却满满是怪异的话语,汪紫菱不由得在心中冷哼一声,连带着几不经意的拉开了对方紧握着自己的手,然后起身快步走到门口亲亲热热的揽上当了半天布景板的沈随心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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