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纱带人往前行着,谁知走到半路,却见一行人迎面而来。当先的两位老人,鬓发花白气度出众。
罗纱一看到他们,就愣住了。
这两位老人,虽然未曾见过,可眉眼间那种莫名的熟悉感,让罗纱隐隐觉得他们是……
却又不敢认。
她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叶颂青几步上前来将她往老人那边推了推,笑道:“怎么?见到外祖父与外祖母,高兴地说不出话来了?”
罗纱张了张口,喉咙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儿也说不出来。
叶颂青难得聪明了回。她当真是……高兴地说不出话来了。
轻轻咬着唇,她双眼噙着泪,跪了下去,端端正正磕了个头。
安国公拉了她起身,细细看着她的眉眼,侧过头朝安国公夫人说道:“你来瞧瞧这丫头,长得和瑞思一个模样儿,也像你。”
听着年迈的外祖提及亡母程瑞思,看着他们的华发,想到他们二老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心痛,罗纱心中涌起了哀伤。
程老夫人瞧着她这模样,虽偏过了头去,可也红了眼眶,低叹了声:“她这副软糯样子,哪儿有瑞思半分的傲气?”
是了。安国公这时也想到,自己那女儿,同自己的发妻一样,是个执拗脾气,不管对错,一旦认准了绝不回头,少有这样感情外漏的时候。
这外孙女儿,哪点像她们了?
分明更像自己!
思及此,老国公爷就忍不住说出了声。
他这副样子倒是把程老夫人气笑了,“方才你还说她像我,如今倒好,我不过一句话,就成了像你了?”
老两口拌嘴拌了大半辈子,如今在场的都是自家后辈,就又像往常那样你来我往说了半晌,只是最后依然是以老国公的妥协而结束。
不过这样一来,气氛倒是和缓了许多。
罗纱看着外祖父和脸色苍白的外祖母,明白耽搁了这几日的缘由。
两位老人年纪都大了,国公夫人身子又不好,故而马车要放缓速度,以求颠簸地轻一些。
国公爷和夫人说着话,叶颂青低低问着罗纱今日的状况,一行人就来到了晴夏院。
老国公和夫人将这院子仔细瞧了许久,叶颂青跟在旁边细细解说着这些屋子的用处,偶尔说错了,罗纱便来补充几句。
老两口看着罗纱将这里打理得很好,自家下人在这边也很是懂礼,便很是欣慰。
只是看到红倚红绣她们时,程老夫人明显滞了滞,问罗纱道:“这就是穆家小子送来的丫头?”
红倚她们行了礼,罗纱笑答道:“是。”
她很开心。虽然外祖母神色淡淡的,但,这句话是外祖母主动同自己讲的第一句话。
程老夫人微微颔首,未再开口。
老人舟车劳顿,身子已然乏了,待了没多久有些疲乏,想去准备好的住处歇息。刚出来晴夏院,却碰到了匆匆赶来的叶老夫人。
叶老夫人满脸欣喜,老国公和夫人倒是面色淡然,同老夫人不过说了一两句话,便告辞离去。
原来,程家早就派了人来租赁了个三进的院子,且已打扫干净,为的就是这几日住着方便。
他们本就没打算住在叶家。
罗纱心知外祖和外祖母定然是还没原谅叶家人。如今肯来,却是为了自己将要出嫁的事情……
想到这儿,罗纱胸口感到堵堵的,溢满了感激与幸福。
程瑞达和叶颂青陪了两位老人先去住处,穆氏却是专程留了下来,同罗纱说几句话。
“你和景安……熟识多久了?”
她用的是“熟识”而不是“认识”。罗纱知晓那次在赏花宴的时候,他们二人的小动作或许没能瞒得过穆氏,便如实说道:“应当是几年前他同三表哥一同来叶家开始,就是沈先生生病那次。”
穆氏是隐约知道沈先生那次生病的事情的,但她却未在这个事情上多言,话锋一转,说道:“其实,去年赏花会后,我寻过太后,想向她老人家求个旨意,给你和博文赐婚。太后本来答应了的,后来问过皇上的意见后,却又改了主意,只道是你已有人家定下了。如今看来,便是景安了。”
穆氏短短几句话,惊得罗纱出了一身冷汗。
赏花会后,是什么时间?是她急匆匆从荣昌府赶回箐州的时候!那时她与穆景安初初定下各自的心意,皇上怎就会知道她是有人定下的了?
这是怎么回事?
穆氏看到她震惊的样子,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笑道:“你也不必太过紧张,我不过是同你提个醒罢了。虽说穆家世子必定尚公主,可穆家的女儿,却从未有入宫为后的,可见皇家盯上的不是穆家血脉,却是穆家本身。穆家、皇家,自本朝初时就牵连在了一起,其中缘由,一时半会儿又怎能说得清呢?”
“若你是进了我家的门,有我们几个长辈看着,必不会让你受半点儿委屈。你是个好的,博文也是性子顺和的,我原以为,这事儿十拿九稳了,谁知你却被景安瞧上了。”她深深叹息了声,“这小子想来是对什么起了心思都势在必得,你性子乖顺又重情义,被他看在了眼里,必定逃不脱……往后你去到穆家,记得要事事当心。往后除了景安、长公主和国公爷外,谁都不要信,切记。”
定国公穆青涯是穆氏的哥哥,穆氏在穆家生活了十几年,对那里应当也是有所了解的。听她一番话,罗纱便知舅母是真正疼惜自己,忙郑重颔首道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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