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江云昭揉着微微发疼的手腕,撩开帘子往外望去。
“二姐姐,三哥哥,你们这是……”
“七妹妹,七妹妹,求你们救救我们姨娘吧。”江云梦见江承晔没有说话,拉着江承梧又来了江云昭的轿子前,哽咽着苦苦哀求。
江云昭忙道:“二姐姐你慢慢说。莫急。”
她看了看周围,与两人去了旁边人少些的地方。
江云梦用帕子拭着泪不住抽泣,一旁一言未发的江承梧往前走了半步,说道:“还是我来讲吧。”
原来今早江云昭她们走了没多久,侯府前就又开始聚起人来,全都是来问三老爷要欠账的。
因着这些人已经来了好些天,且一天比一天多,侯爷便发了怒,直接让人押着三老爷去往那边,准备让他过去亲自跟对方谈,给人家一个交代。
谁知半路上的时候三老爷说自己内急,非要立刻方便不可,不然便就地解决。
负责押看他的家丁没辙,只得让他先去解决个人问题。哪知他竟是凑着他们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了。
他跑去平园叫上连氏,又带上院子里的姨娘们,一起把看着他们禁足的婆子打了一顿,这便齐齐去了安园的院子里跪着了。
说是侯爷不顾兄弟亲情,求老夫人给他做主。
“……姨娘身子本就不好,前些日子又染了风寒。眼看着已经好转,若是这个时候再出点岔子,怕是极为麻烦。”江承梧语气沉沉地说道。
江云梦和江承梧乃是同母姐弟。他们的生母是江兴岩身边的丽姨娘。
丽姨娘本是跟在江兴岩身边伺候的丫鬟,因着姿色不错,早早就被江兴岩收了房。连氏进门不过五年未有生育,江兴岩便准许了身边的姨娘们怀身子。
不知是因为容貌好最受宠爱,亦或是运气好上天眷顾,三房的长子长女都是丽姨娘所生,两人不过才差了一岁。
也正是因了这个,丽姨娘被平园其他的姨娘和侍妾们排斥,明里暗里使了许多绊子。这几年来,生性温和的丽姨娘越来越沉默,越来越不受宠,身体也越来越差。
江云昭对这个和善的女子印象颇深。
前世哥哥突然逝去后,她伤心欲绝,哀痛哭泣。
丽姨娘趁着旁人不注意时,悄悄地递给了她一方帕子让她擦脸。还轻声安慰她,说,人死不能复生,七姑娘切莫太过伤心,一定要好生照顾自己。
望见姐弟俩那心急如焚的模样,江云昭想到先前自己和哥哥为了父母着急的心情,不由深深叹了口气。
也罢。
为了那方帕子,为了那句温暖的话,她就帮上一次吧。
不过,也仅仅一次而已。
“你们有什么、什么事?说来我听听。”
江承晔边说着边掀了帘子下了轿。他脚步有些虚浮,踉跄了下差点摔倒。幸好及时扶住轿壁,旁边的婆子又伸手馋了一下,这才幸免于难。
江云昭知道哥哥的酒劲上来了,哭笑不得地疾走过去,吩咐婆子们把他塞到轿子里抬进院子。
眼看江承晔的轿子走了,江云昭便对江云梦和江承梧大声说道:“你们姨娘也太不小心了!明明生了病,怎地还能去安园?若是把病气过给祖母,那可怎么办!”
不待江云梦解释,她又气极道:“三叔吩咐的?三叔吩咐的就能作数了?”她冷着脸上了轿子,吩咐婆子们:“走!去安园!若是真有这么个病了的人在那里,那可不得了!”
江云梦愣了下,下意识地就想跟过去。
江承梧一把拉住了她,往江云昭那边深深地看了一眼,说道:“我们回去吧。”
“可是姨娘……”
江承梧摇了摇头,低声道:“不用担心。”
距离安园还有几十丈远,江云昭就听到了那边传来的哀嚎之声。
“母亲,父亲,你们去得太早了!若是你们还在,哪能容许儿子被人欺负成这副模样!哥哥非要把儿子往火坑里推!爹啊,娘啊,你们在天之灵,一定要保佑儿子不要被那黑心黑肺的哥哥给害死!”
听了三叔唱作俱佳的‘表演’,江云昭真是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了。
——三叔来安园跪着,当真是来求老夫人帮忙的?
在继母的院子里,借着‘沉痛悼念’生身父母的名义来博取继母同情的,三叔怕是这世上的头一个了。
也不知老夫人听了他那些话后作何感想。
眼看着院门近在咫尺了,江云昭听到院内低低的啜泣声,忙敛起脸上浅淡的笑容,姿态从容地下了轿子,走进院子。
虽说已经有了心理准备,可是看到院中的阵仗后,她还是吃了一惊。
二十多个女子跪伏在地上,人人都在哭,人人都在不住地抹眼睛。
这也就罢了。
最奇特的是江三老爷。
他整个人都趴到了地上,边哀嚎着,边不住以手捶地。衣裳早已皱成一团,头发则乱糟糟如杂草。平日里那么体面的一个人,此刻却如无赖的市井泼皮。
江云昭看了看紧闭的客厅房门和门前守着的粗壮婆子,明白过来江三老爷怕是闹了许久都没人搭理,方才大声哭号,好让里面的人听得更清楚。她心里不由得更加嫌恶了几分。
——此事本就是他惹出来的,他却宁愿这般作态,也不肯去面对自己闯下的祸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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