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起,他就将秋霜图摆在了枕下。虽不是日日都要瞧上一会儿,但有时候遇到了烦心事,拿出它来握在手中,心里便会莫名地平静下来。昨日他本也拿它出来过,无奈依然无法静心,就没放在心上。
当年懵懂,从未考虑过二人还有旁的可能,他就没细想自己为何非要留下那绣品。如今知道了自己的心思,再去回忆,竟是当时就有了苗头,而他太过大意,方才疏忽了。
廖鸿先不由暗暗叹息。
若是他早一些发现,早一些做打算,哪还有楼卿言和楚明彦的事儿?!
江云昭不知他心中所想,只看他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瞧,就有些迟疑,便道:“做那东西虽快,但想做好,却需费些功夫。最快也要三日后了。”
廖鸿先缓缓回神,颔首道:“不急。左右你是跑不掉的,哪就怕这一时半刻的了?”
他语气调侃,眼神却很认真。江云昭一时不解其意,就只笑着说了声“好”。
因着廖鸿先今日当值,他无法立刻将消息告诉江四老爷。两人便定下了他来侯府的大概时日,方才道别。
江云昭此番出来,走得太急,还未用过早饭。一进院门,她便往回院子最近的小路上走去。
因着这条路会遇到平园的人,若是碰见,少不得会被她们吵吵一番,平时江云昭不大走这边。如今想着早一点回到院子,思量着小心点应该就能避开不想看到的人,便走了一回。
谁知平园的人没有遇到,远远却是看到静园的人正向这边行来。
正是江二夫人马氏和其子江承珍。
眼看两人在平园的院门处转了弯,江云昭主仆二人往旁边的大树下避了避。待到他们走进了三房的平园,这才行了出来。
蔻丹悄悄问江云昭:“姑娘,她们前些日子不是闹得很僵吗?怎么今儿这么早,二夫人却来找三夫人了?”
江云昭慢慢朝前行去,眼看蔻丹依然满脸不解,便道:“今时不同往日。她们有了新的共同目标,以往的那些恩怨就算不得什么了。”
“可是三夫人的绒球,那年不是因为二夫人才……”
“她们不当回事,你又何必替旁人忧心?”江云昭头也不回,平静地说道:“我们在意的东西,或许在有些人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三夫人既然觉得分家时多捞些钱物比绒球更重要,那便由她。”
蔻丹就有些忧心,“她们这般商议好,若是闹起来,侯爷和夫人岂不是会受难为?”
“怕什么,”江云昭轻轻笑了,“就怕她们不闹。闹得大了,这家,才能分得顺当。”
两人边行边说,不多时,宁园已经远远可见。
江云昭正欲迈步上前,突然,一个身影从不远处钻了出来,鬼鬼祟祟地在宁园的大门外四顾张望了半晌后,开始在宁园外徘徊。
此人形容枯瘦,双眼空洞而无神,赫然便是二房大少爷江承珍的通房——芭蕉。
芭蕉早些年名为红茭,乃是江承晔身边伺候的大丫鬟。因着背主不忠,早已被赶出了宁园。
上次她来宁园外为三老爷求情,冲撞了江兴源,已经让宁园伺候的人防备起来。如今她的身影一出现,宁园内做事的婆子就盯上了她,只待她有所动作,便上来擒住她。
江云昭就是这个时候出现在了院门外。
芭蕉一看见她,黯淡无光的双眼骤然燃起了火焰,紧走几步就要朝她扑来。
那些婆子注意她许久,哪会让她如了愿?当即涌了出来,将她扣住,不准她近江云昭的身。
江云昭看也不看她,径直朝院门行去。
芭蕉使劲挣扎着,想要离江云昭近一些。可是那些婆子身材粗壮力大无比,仅仅两个人就将她扣住无法动弹分毫。
眼看江云昭已经一脚迈进栅栏处,再不叫住,怕是就要进到院子里去了,芭蕉再也顾不得其他,当即大喊道:“姑娘!姑娘!奴婢有话和您说!”
江云昭未理睬她,继续向里行去。
芭蕉大急,眼看着自己被那些婆子越拖越远,赶紧喊道:“姑娘!奴婢特意避开了二夫人和大少爷,就是为了同姑娘说几句话!奴婢有要事禀报!”
江云昭本不欲睬她,后想到马氏和江承珍去往平园时那志得意满的模样,又改了主意,停住步子,回首望向芭蕉,“你且说说看。”
芭蕉眼中的期盼之光愈发明亮。她动了动肩背,发现无法挪动,忙对江云昭说道:“此事事关重大。姑娘既是有意知晓,不如借一步说话。”
江云昭轻嗤一声,转身继续朝里行去。
芭蕉急急大叫:“姑娘!姑娘留步!”
江云昭回身看她,旁边蔻丹冷声说道:“你愿意说就说,不愿意说,就也罢了。姑娘事情多得很,没空与你瞎扯!还有,你如今已经是静园的人了,往后见了我们姑娘,还得尊称一声‘七姑娘’才好!”
芭蕉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去看江云昭。见江云昭神色淡然,丝毫没有情绪波动,便慢慢垂下了头。
蔻丹稍微等了片刻,看芭蕉依然低垂着头半个字也不说,就道:“姑娘,咱们走罢。看来是个嘴硬撬不开的。”
江云昭刚刚说了个“好”字,芭蕉已经幽幽开了口:“姑娘可知大少爷为何会将三姑娘打伤?”
江云昭不开口,只神色清冷地望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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