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知道这个说法也是不可能的。
到最后,凤枕提出了一个连他自己都为之惊诧的破天荒的提议:“如果你真的要离开侯府,那么……我跟你一起、我陪着你……好不好?”
这句话他是用非常郑重的语气跟严肃的表情说出来的,但因为他从来都不是个正经的人,所以这句话在钗儿看来,就如同是一个精心包装的戏谑的笑话,她当然不会信。
“我不需要人陪着,”钗儿笑了笑,眼中却掠过一点什么,她提醒自己似的又喃喃重复了一句:“我不需要。”
西城门外。
先前给凤枕摁住肩头的那相貌普通的女子看着城外空茫辽阔的原野,长长地吁了口气。
“那该死的慕容凤枕,还以为给他看出来了……差点把我吓死。”她摸摸脸又跺了跺脚,咬牙说道。
这声音有些许尖利刻薄,但如果剔除这不和谐的一点尖刻,她的声音并不难听甚至非常好听,但因为多了这份尖刻,再动听的声音也叫人喜欢不起来。
就在她身后又有一个人走了出来,却竟是个中年妇人的模样跟打扮:“就算是慕容凤枕也不会看出我的易容术,姑娘放心。”
先前发话的那女子扭头,看着中年妇人,噗嗤地笑了起来:“先前你把我装扮成这个模样我还埋怨把我弄的这么丑,可看到你才知道我的还算好的呢。”
妇人道:“只有尽量不惹人注意,才能顺利逃脱,不然也瞒不过慕容凤枕那样的人物。”
这两个人,女子是金凤儿,至于中年妇人,却是跟随她的蕊儿,两个人易容逃出了东厂,方才又顺利出了城。
蕊儿说完之后道:“姑娘真的要去找威远伯夫人?”
“什么威远伯夫人,”金凤儿本能地嗤了声,却又反应过来,便又笑着道:“我本来想找机会除掉那贱人,还是进侯府去,毕竟那本就是我应得的,谁知那小贱人偏离开了……不过这样也好,毕竟东厂那边不见了咱们,必定跟疯狗似的追咬,不如先离开避避风头。如果真的顺利找到那贱人将她杀了,这世上自然就没有威胁我的人了……”
她说着说着,心里重又生出一种疯狂的自得。只觉着倘若金钗儿悄无声息地消失之后,她再冒名顶替之,那白梼当然只会喜欢她一个,她也不用再怕什么东厂,甚至太子也奈何她不得,毕竟死无对证。
这些日子她甚至暗暗悔恨,当初怎么就只互换了身份,其实很该先下手为强地把钗儿除掉才是。虽然她那会儿年纪还小,但杀人的法子总是很多的。如果当时这么做了,自然就不会有此后种种波折。
最起码,白梼不会喜欢上别人!
蕊儿默默地听着她说完,便恭恭敬敬道:“既然这样,奴婢一定尽量帮着您快些找到金钗儿。”
“嗯,”金凤儿满意地点头,又安抚道:“放心吧,只要如我所愿,我绝不会亏待你的。”
多亏有蕊儿在旁,出城之后一路往南去,只追踪了三四天,就发觉了钗儿的踪迹。
原来是在酒楼投宿的时候,听小二说起,前两天有个食客在这儿突发了急病,无人敢靠前,幸而有个女娃儿在这里投宿,那女孩子竟干净利落地出手相救,像是用了针灸之法,很快将那个本来奄奄一息的男子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听说这消息后,金凤儿兴奋非常,当夜她叫蕊儿打水来,便要去掉脸上的易容让自己轻松轻松。
这几天行路的时候,金凤儿几次想要去掉易容,却都给蕊儿劝止,为了安全起见,她只好暂时“委屈”自己。
如今人即将找到,她有点儿按捺不住,但蕊儿劝道:“不出两天咱们就能找到金钗儿了,不如再忍一忍,免得给她看见后打草惊蛇,等真的找到了她,动手的时候再除去易容,岂不更出其不意?”
金凤儿听劝,只好又忍住,却对蕊儿道:“这几天我一直觉着脸上有些痒,偶尔发烫,该不会是这易容的面具伤到脸了吧?”
她最珍视的就是自己的容颜了,因为她知道这是她最大的倚仗。
要是没了美貌,就算她的手段再高明心眼儿再多变,恐怕再没什么用武之地了,至少不会再如先前一样事半功倍。
蕊儿笑道:“当然不会,不过是因为有些不透气,所以才偶尔发痒罢了。我自然有数。”
金凤儿一想,是这个道理。
毕竟是蕊儿不顾一切把自己从东厂救出来的,自己还是蕊儿将来攀龙附凤的指望呢,难道她敢对自己不利?
还真如蕊儿所说,一路探听着女神医的名头,又过了两日,他们就在长水河畔的一处小村落里找到了隐居在此的金钗儿。
当看着一身布衣清水素面的钗儿的时候,金凤儿很吃了一惊。
她本来也以为钗儿是去追白梼了,没想到竟然缩在这又穷又小的破村子里,还是这般穷酸难看的打扮。
金凤儿简直想不通,钗儿到底是哪根筋不对了,放弃了侯府锦衣玉食的日子,竟跑到这偏僻地方吃苦?
对了,她怎么不去追白梼了?她不是该紧紧地抱着白梼不放的吗?
前方的柴门敞开着,有几只鸡悠闲地在院子里踱步,金钗儿在跟一个面容枯槁的妇人说着什么,那妇人手里还拉着一个小孩儿的手。
只见金钗儿递了一件东西在妇人手中,妇人突然捂住嘴哭了起来,又摁着那小孩子的后脑勺,似乎让他跪下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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