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留意的。” 她的话谢幼安信一半,过一半。
夜里疾雨,将宫里杏花打落了大半,凋零了一地的粉意。
“公主费心设计毁了林家娘子的声誉,谢家女郎也未必能领情啊。”
司马纨自顾望着铜镜里的脸庞,慢慢地抿出笑意,“无碍啊,那事她早晚都会知道。倘若一直不知道也罢,倒是算留了我个后招。”
“那林家娘子会不会记恨上公主?”雀儿奇道。
“她还敢随意记恨上公主了?”司马纨冷笑道:“假使如此,一个身份卑微却自诩清高,而又易受蛊惑之人。便是多上十个记恨我,我也是半点不惧的。”
雀儿笑了笑,转而道:“再过半月端午节,宫中又有宴会,说是连南方士族的郎君,‘谪仙’顾子缓都会前来呢。”
“天下智者江宴的徒弟啊。想不到生母是婢女的庶出三子,反倒是成为吴郡陆氏的出彩人物了呢。”司马纨语气里并无鄙夷,只是淡淡思索。
作者有话要说: 袁英英很特别的女郎。谢幼安是大坏蛋呀,大。坏。蛋~
☆、端午(修)
谢幼安拿着极细的羊毛笔,玉镇纸压着薄薄宣纸,她目光专注,下笔细致,彩蝶羽翼绘画的繁复精致。许久没有画画了,这小东西比山水画难不少。
最后一笔勾勒清晰,她移开镇纸,赏看了下成果,回眸笑道:“我画好了,其余就拜托你了。”陆恒正削着竹条,烛光照映下的竹条光洁,那双用惯了兵器的手,拿着削纸匕首时也熟练的很。
“这纸鸢如此精巧,又是由你之手,万一玩的脱线或者化坏了,幼清岂能不伤心?”
“你想的细致,”谢幼安原先倒是没想到这层,愣了一下笑了,道:“便说是你画的,这样弄坏了幼清也不会心疼。”
陆恒无奈地笑了,“好。”
翌日,这纸鸢骨架结实匀称,花样精巧可爱。幼清果然爱不释手,听到是陆恒做的,别扭了一下,嘟哝着道:“手艺不错。”又道:“姊姊我们去放纸鸢玩!”
僻静的林子间没有人烟,牛牵在树干上低头啃草,一大片红衫木无人管辖的乱长。两排树木之间又自然地留下空间,幼清踩着柔软舒适的黑土,牵着线傻笑地昂头,看着半空上的纸鸢。
当苦力跑了半个林子,才讲纸鸢放到空中的陆恒,半靠在树干上轻喘叹息:“一点风也没有,不该今日来放纸鸢的,真是失策了。”
谢幼安也靠在他身边,闻言笑:“那总也放上去了。”
“还会落下来的,”陆恒话还未完,那纸鸢已经越飞越低,直线落到了地上,他只得无奈地扶额叹息,道:“实在失策,失策。”上前拿过幼清手里的线,捡起纸鸢,绕着林子继续放——
四月的最后一日,陈郡袁氏女郎袁英英,在幼泽山游玩遇到山崩。下落不明,生死未知。袁家将消息压了下来,只是搜山的人渐渐少了些,三日都没找到人,想来也是放弃了。
“袁家女郎怎就真的能料到,安公子会下山来寻她?”耀灵奇道。
“与其说是料到,不如说是在赌。”谢幼安跪坐着,手轻抚过膝上的琴弦,试拨了两个音后,随手弹了曲酒狂。
耀灵不以为意:“若是猜错了,大不了自己从幼泽山出来,也不损失什么,算不得赌吧?”
“你错了,她遇险是真的。”
耀灵啊了声,道:“竟不是苦肉计?”
“幼泽山前几年便总地震,最近又被风雨山洪冲刷过。”手随手拨弄着焦尾琴,谢幼安答道:“提前预料到会山崩罢了。她遇险是真,苦肉计也是真。”
“这便是舍不着孩子,套不着狼了。”耀灵若有所悟地点头。
“你不懂。”谢幼安将琴搁在一旁,站起了身道:“无论安复临有没有下山,会不会来找她,袁英英都必须死,死定了。”
“诈死?”
“对,聪慧。”夸了句,谢幼安扬起唇角,道:“怕是袁英英自己都没想到,她遇难的书信刚送上山,便让安复临心绪大乱。”
“还不是安公子他相信女郎,谁知女郎也会叛变呢。”
“我如此是为了他好。”
陈郡袁氏的女郎,婚配只从侨姓望族里挑选。哪怕一辈子不出嫁,族人也不会将她许给白衣寒门。若真毫不动心,便是十个袁英英,都不能拿安复临怎样。
“想不到袁家女郎这般痴情,安公子不过无意间救了她,这便真的不顾身份悬殊,执意以身相许了。”耀灵语气带着淡淡钦佩。
“救了一命?”谢幼安脸色有些古怪,“你说谁,是安复临同你讲的?”
“对啊,安公子说这正是英雄救美人啊。”
谢幼安从目瞪口呆,继而嗤笑,终是忍不住地大笑道:“他还真有脸乱扯。分明是他当年馋嘴,猎杀了山林里人家放养的小鹿,剥皮抽筋时还被袁家女郎当场抓住。后来耍赖说那鹿是自己养的,实在赖不过去便跑了,这一抓一跑的几年里,不知怎么便有感情了。”
“原来是这样的。”耀灵和甘棠俱是呆愣的模样,很明显都被骗了很久。
谢幼安复跪坐回去,抱着琴拊掌笑道:“还英雄救美呢,何其无耻。”
其实藏在山里这个办法,谢幼安也玩过。一念及两年前,她在堂兄怂恿下闹了中正官的教考。又和谢景恒闹了不合,拌嘴之后,她有心找了个山洞角落躲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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