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叶明珠并没有住口,反而是继续的说道:“母亲您虽然是姓林,但毕竟已是出嫁女。在家从父,出嫁从夫,您只管这样的接济表兄做什么?说到底他毕竟只是您的侄子而已,难不成您还将他当成了儿子不成?便是您将他当成了自己的儿子,在他心里也未必会将您当成他自己的娘,指不定还要在背地里笑话您是个冤大头,再傻也没有的呢。再有这些年您这样儿的接济外祖父一家,不说将自己的嫁妆变卖一空,还要挪用咱们府里的银子,可有谁感激过您一声了?倒是您自己落了个被祖母猜忌,被父亲不喜的下场,外祖父一家可有谁可怜过您一回?您这样是何苦来呢?他们那样的一家子,谁缺胳膊少腿了?怎么就不能出去自己挣银子自己花了?倒成日的指望着您,跟那吸血的水蛭似的......“
一语未了,只听得啪的一声脆响,她的左脸颊上早就是挨了重重的一个耳刮子。
原来林氏被叶明珠方才的这番话给气的浑身乱颤,一时大怒之下,想也不想,直接扬起了右手,然后劈面一个耳刮子就扇了下来。
只是这样的一个耳刮子打完,固然叶明珠是懵了,林氏自己也是懵了。
她的这个二女儿素来便是个识大体的,又且生的好,才学也好,满京城里谁不晓得?有这样出色的一个女儿,林氏心里自然也是自豪,所以从来就没舍得动她一根手指头过。可是现下......
林氏青白着一张脸,右手微微的颤着,但面上依然还是固执的厉声说着:“我不许你这样说你表兄和你外祖父一家。”
叶明珠生的肤光胜雪,一张脸更是白皙,可现下她白玉般的左脸颊上却是有五个鲜红的手指印,瞧着尤为的触目惊心。
脸上的痛犹且还是小事,最主要的还是心里的痛。
叶明珠惨白着一张脸,抬头望着林氏。
这就是她的母亲啊。巴心巴肺的只为着自己娘家的母亲,却什么时候关心过她?想她好歹也是这武安伯府大房里的嫡女,可每个月也就只有那一两的月例银子,够做得什么?平日里的衣裳首饰,胭脂水粉之物也不过都是大家都有的分例,再没有一丝多的,也没有一丝好的。不说不如三房里的嫡女叶明玉,便是连这大房和三房里的两个庶女都是比不上的。
——她们一般儿的和她是一样的月例和分例,其他的还不都是自己母亲贴补的?可是林氏但凡手头有银子了,从来都只会贴补自己的娘家和侄子,什么时候有过一分到她的手上?
可她明明比叶明玉,还有这满府里的所有姑娘都要好上那么多。平日里在她们的面前都得做出一副温婉可亲的姐姐模样出来,但她心里的苦又有谁晓得?
叶明珠忽然扯了扯唇角,露了一个极淡的笑容出来。随后她也不再说话,只是起身站了起来,极快的就往屋子外面走。
林氏在后面开口唤她,但她也恍若未闻般,一径的就自己揭开碧纱橱上吊着的盘花帘子走了出去。
外面明间的玫瑰椅里正坐着一个人。绛紫的锦袍,外面还罩了石青的丝绒斗篷,正是林文山。
见得叶明珠从东次间里出来,林文山开口唤了她一声表妹。
但是叶明珠只是冷淡的瞥了他一眼,随即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就走。
外头天色已晚,雪也渐渐的下的大了起来,一团团的,直往人身上扑。
叶明珠的面上早就是有几片雪花沾了上来,很快的就又化为了冰凉的水滴。
她也不去擦拭面上的这些水滴,依然只是脚步极快的在雪地里往前走着。但忽然不晓得想到了什么,她又停住了脚步,站在那里没有动。
轻红抱着她的斗篷,一路小跑着才跟了上前来。这当会见着她站住了,忙展开手里的斗篷给她披在了身上,又偷眼觑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的问着:“姑娘,您,您没事吧?”
叶明珠望着面前飞舞的雪花出了一会子神,然后抬手拢了拢身上的斗篷,摇了摇头,低声的说着:“没事。我们回去吧。”
轻红轻声的答应了一声,便撑开了手里的青绸油伞,扶着叶明珠的胳膊,慢慢的往前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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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明月怀里抱了三枝梅花回到泠雪轩之后,便在薛氏先前给她的那一箱子瓷器里面挑了一只龙泉窑的淡青色玉壶春瓶出来,命小茶去灌了半瓶子水,亲自拣了一枝檀香梅插了进去。然后又用着小银剪将这整根梅枝都修剪了一番,随后才双手捧了,放到了旁侧临窗的黑漆嵌螺钿的酸枝木梳妆桌上去。
果真是满屋子立时就有了幽幽香气,几乎都要将原有的百合香气都给压了下去。
叶明月心中欢喜,便唤着小茶和另一个小丫鬟小梅过来,让她们将这剩下的两枝梅花一枝送去给薛氏和叶贤嘉插瓶,另一枝送去给叶明齐插瓶。
两个人齐齐的应了一声,伸手接过了梅花,转身自去了。
这边叶明月坐在卧房里隔出来的套间小暖阁里,就着镂雕松竹梅岁寒三友纹饰的落地罩望过去,只见翠柳正背对着她在铺床。
想起先时在钟翠堂里发生的事,叶明月想了想,便开口唤着翠柳,让她过来。
翠柳闻言,忙转身走了过来。
虽然已是过去有些时候了,可若是细瞧,还是能瞧得出来翠柳左脸颊上现下有五根极淡的手指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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