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之间彼此夸着自家子女的也不是没有。但即便是夸着自己的子女,那也不过是说着诸如孝顺、懂事之类的话,而如陈夫人这般,直接夸着自己的女儿女红针黹,甚至于是主持中馈的能力,那其中的意思可就大了。
叶明月闻言,由不得的就抬头望了一眼陈佩兰。
只见这陈佩兰生了一张容长脸面儿,穿着葱绿色缠枝宝瓶妆花的褙子,白绫百褶裙,瞧着甚为的细巧干净。
听得自己的母亲这样对着旁人夸自己,她由不得的就通红了一张脸,正粉颈低垂,满面娇羞之色。
这处水坞统共也就这样大,虽然戏台子上正唱到了最精彩的地方,但如孙氏等人原就坐得离赵夫人近的很。这当会听到了陈夫人说的话,孙氏由不得的就扭头看了过来,面上皆是震惊和不可置信之色。而坐在她身边的苏莹则是低下了头去,紧紧的抿着唇。
且不说这国子监祭酒是从四品的官儿,离着三品大员的位置只差了那么一步,但凡往后不出什么大的差错,这官位迟早也会往上升,前途自然是一片光明;只说这国子监祭酒可是管着整个国子监呢。朝中有多少官员是从国子监里出来的?旁的不说,那在朝中的人脉谁能比得了?
而陈夫人同薛氏说的这番话,那意思也是再明显不过的了。
薛氏一时也震惊了。片刻之后她方才回过神来,然后忙恭维着陈夫人:“您家的大姑娘自然是极好的。我方才刚见着她的时候,心中也是爱的跟什么似的。”
陈夫人笑着点了点头,随后便不再说这事,而是笑着同薛氏说起了其他的闲话儿。
方才在宁远侯府门前,两家人凑巧一起下了马车。当时她便瞧见了骑马相随在车旁的叶明齐,见他生的年轻俊秀,言谈举止又极是落落大方,于是便留了心。随后得知他父亲是户部郎中,他自己又是在年初的会试里高中了两榜进士,现下在翰林院为庶吉士,前途不可限量。可喜又没有定下亲事。且家中也极是简单,只有父母并着一个嫡亲的妹妹,并没有许多其他大户人家那样乌烟瘴气的事,所以她心中便极是中意叶明齐,想着要促成自家长女和他的婚事。于是这才有了刚刚她在薛氏面前露的这个口风。
但这样的事,也就只好这般露个口风罢了。若是说的太细了,万一对方父母不同意这事呢?不说她和老爷没有脸面,便是于自己女儿的名声也不大好。
大家都是聪明人,点到就好。若是薛氏也对自家女儿有意,往后自然会托了媒人上门来说这门亲事,到时她再顺水推舟的答应了就好了。
于是当下陈夫人不再就此事说些什么,薛氏也并没有就这事再说些什么。
叶明齐的婚事,她自然是要回去与叶贤嘉商议的,并不好自己就这样的私自做了主。
而孙氏这时则是面上的神情颇有几分不自在。
她没想到叶明齐竟然是这样的抢手。
那可是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啊,官职比自家老爷还高。赵夫人到底是看中了叶明齐什么?
随后她又扭头望了望坐在自己身旁的苏莹。
苏莹依然是低了头坐在那里,瞧不清她面上现下是什么表情,只能看到她细腻白皙的侧脸。
孙氏心里就又想着,纵然叶明齐这样的抢手,连赵夫人都想要将自己的女儿嫁他,可那又怎么样呢?她家老爷可是宛平苏家的分支族人。现任礼部尚书,兼着东阁大学士的苏文德苏大人就正是宛平苏家的人。且叙起关系来,他还是自家老爷的族兄呢,他岂有个不帮自家老爷的理儿?所以往后自家老爷的官职肯定还能再往上升一升。再者,叶明齐是二甲第二名,为庶吉士又怎样?她儿子可是探花呢,现下就已经是正七品的翰林院编修了,叶明齐如何能比得上?所以苏莹是必然要嫁一个高门子弟,往后能给他们苏家带来助力的人家。
想到这里,孙氏心里的那点子不舒服就烟消云散了。她转而又低声的呵斥着苏莹:“你这样缩肩含胸的坐着,叫旁人见了,成个什么样子?还不快抬了头起来,坐直了身子好生的听戏呢。”
苏莹低声的应了一声是,随后便抬了头,一脸平静的望着前面的戏台子。
孙氏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随即便也抬了头望着前面的戏台子。
薛氏还在同赵夫人闲聊着。周边也坐了几位夫人,许是坐着的时候长了,一直看戏也挺无聊的,这当会听得薛氏和陈夫人在闲聊,于是她们几个便也凑了过来,你一句,我一句的一起说了起来。
就有一个穿了湖蓝色织银丝牡丹团花对襟褙子的夫人,姓吴的,斜睨了一眼林氏,目光中有着很明显的不高兴的意思。
原因很简单,因着林氏现下身上穿的褙子也是湖蓝色织银丝牡丹团花的。
两个人竟然是撞了衫。
谁都不喜欢有人同自己穿了一模一样的衣裙,更何况还是在今日这样众家女眷云集的场合。所以头先这位吴夫人看到林氏的时候,面上的神情就已经是很不好的了。但那时候毕竟碍着徐老夫人在场,她也不好说什么。可是现下徐老夫人因着坐的时候长了,已经由着丫鬟扶了自己暂且下去歇息着,这位吴夫人立时就觉得时候到了。
于是当下她将林氏好一番打量之后,随后目光便停在了林氏的发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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