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额头上有几缕碎发被打湿贴在脸上，眼睛亮晶晶的，嘴唇粉的有些发白，看着弱不禁风的，拿着手枪的手却很稳，捂在腰侧的手还握着一部手机。
    “你受伤了？”
    “住手，你要干什么？”
    两个声音几乎在同时响起，谢冷月回过头，看向另一个声音的主人，这才知道孟奚衍不是一个人。
    孟青河打扮一如既往的精致，她一手握着手拿包挡在额前遮住细密的雨丝，皮靴小心绕过水洼，往这边走过来。
    先前她就一直在车里，只是嫌弃外边的泥泞不愿下来。
    “别过来。”
    谢冷月看到孟青河，几乎瞬间就明白了一切，她握紧了枪想要威胁她，想要发泄怒火，她看了眼孟奚衍，还是放弃了这种浪费时间的拉扯，
    “你们走吧。”
    就在这之前，孟奚衍也想不到，两人竟然会以这种方式见面。他满脑子想着找到谢冷月之后要把她牢牢抱进怀里，再不让她离开自己视线一秒，他承受不住可能失去冷月的痛苦，而现在看到谢冷月完好无损的站在自己面前，心里的痛苦却并没有减少。
    “冷月……不是你想的那样。”
    孟奚衍僵硬着起身想伸手抱她，他还有好多话想跟她说，他想到了各种糟糕的情景，没有一种是现在这样。
    “有区别吗？孟奚衍。”
    谢冷月走到梁默身边，把孟奚衍跟他隔开，四人隐隐形成诡异的对峙。
    不远处的孟青河咬唇看着那几人，身体止不住的有些发抖，她不知道自己是太冷还是太过愤怒，她穿的不算少，开司米披肩下面是鱼尾摆的鹿皮长裙，细高跟稳稳踩在石子路面上，在这片灰蒙又破旧的环境里依然拥有让人无法忽视的美丽。
    只不过刚刚走动时有有个小石子钻进了脚底，硌的她生疼。
    就算是在这种时候，她依然努力维持着自己的体面和形象，望着那个在不远处穿着寒酸的黑色T恤，一脸狼狈的女孩。
    她就像她脚底的那粒沙子，数次把她的体面和自信磨的血肉模糊，却怎么都摁不碎，碾不平。
    不如，就在这里干掉他们吧，她还有大把美好的未来，她不能再在这两个人身上栽跟头了，孟奚衍也想杀掉梁默不是吗，他们是一样的……
    她视线落到谢冷月旁边，那把一直被她握在手里的手枪此刻正躺在谢冷月腿边。
    对了，手枪。
    她记得车里也有一把。
    谢冷月走到梁默身边蹲下来。
    他脸上的血被雨水洗掉大半，暗红色在身下晕染开，皮肤和嘴唇苍白如纸，不断有细小的雨珠滴落在上面，要不是他还在微弱起伏的胸口，谢冷月几乎以为他已经死掉了。
    其实也差不多了，他后脑伤势不明，已经流了太多血，谢冷月不敢乱动，也不好就这样让他躺着，犹豫了会还是跪下来，轻轻抬起他的上身。
    她现在也算病号加伤员，使不出太多力气。梁默看起来瘦，其实是骨架显得，分量实在不轻，谢冷月费力扶起他，想站起来实在困难，只能小心抱住梁默的身体不让他滑倒。
    梁默大半个身体靠在她身上，脑袋没力气的靠着她肩膀。
    不知道碰到了哪里，梁默的身体颤了一下，在她怀里睁开眼睛。
    身体已经没了疼痛之外的知觉，鼻腔里充斥着血腥气，他还是感觉到了她身体的柔软和温暖，是他熟悉的味道。
    “冷月……”
    “你没事就好，”谢冷月听到他的声音松了口气，
    “还能起来吗？我扶你上车。”
    他痛得忍不住呻吟，后脑的钝痛更让他的视线一阵阵模糊，他费力撑起身子，擦了擦脸上混着血的雨水，看着谢冷月，又抑制不住的嘴角上扬。
    “冷月，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谢冷月心头发酸又觉得好笑，扭头不看他。
    “好了，先起来，我们去医院。”
    她忍不住对梁默碎碎念，“真是不让人省心，要是被打傻了，我可养不起……”
    很轻又很短暂的一声闷响。
    谢冷月在此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强迫自己一遍遍回想着现在这段情景，依然不记得那一枪是什么时候开的。
    她完全不知道梁默那个状态哪里来的力气，直到自己被一股大力推到一边都还没反应过来，大脑空白了几秒。
    谢冷月不可置信的回头，看到正躺在地上胸口汩汩流血的梁默，看到瘫软靠在车上的孟青河，手里的黑色手枪还冒着烟，被孟奚衍一把抢了过来。
    “哥！”
    她感觉自己叫了他，又好像没有，耳朵里什么声音都听不见，她慌乱地捂着梁默不停流血的伤口，
    “不许有事……哥，你要死了，我就杀了你前女友给你陪葬。”
    “妹妹，别气我了……”梁默笑得有些艰难，每次呼吸都让他感到一阵痉挛的疼痛，他虚弱地靠在谢冷月身上。
    或许，这样死掉也挺好的，他缓慢地想，侧头吻了吻谢冷月的耳垂。
    对不起，哥哥可能没法陪你了。
    “对不起，冷月。”
    谢冷月仰头擦掉眼泪，她现在需要冷静，需要反击，而不是在这里毫无用处的大哭，她想到自己用餐刀划伤胳膊，抱着汽油桶倾倒在客厅的那种沉静感，遵循本能的爬过去，捡起她放在地上的手枪，朝孟青河瞄准。
    雨渐渐停了。身上潮湿的布料却几乎结成了冰，并没有好受多少。
    谢冷月冻得几乎没了知觉，举着手枪的胳膊僵得厉害，她望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女人，她脸上的妆被泪水晕出一道道斑驳的痕迹，看着真可怜。
    就是这么一个人，几次三番的戏弄她，侮辱她，她早该还手，把她打到再也不敢在她面前出现。
    就因为她是孟家人，不管犯了什么错都会被孟家轻轻揭过。就因为她是孟家人，面前这个男人才死死握着她的手，让她不要开枪。
    “孟奚衍，松开我。”
    谢冷月几乎咬着牙，才能让声音不再发抖。
    “我已经打电话叫救护车了，冷月，你冷静一点，这样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呵……”
    谢冷月笑出声，嗓音却抖的厉害，她没再看孟奚衍，努力做着瞄准。
    “谢，谢冷月……你，敢开枪，孟家，孟家是不会放过你的。”
    砰的一声枪响打断了孟青河的声音，谢冷月站起身，一边朝孟青河走过去，一边继续瞄准，又开了一枪。
    “砰，砰，砰，砰……”
    像在逗弄一只老鼠，每一枪都跟孟青河擦身而过，子弹射到她旁边，一细小的石子被打中弹飞刮到孟青河脸颊，她摸到脸上的血，不顾身上沾满的泥浆，尖叫着不断往后爬，仿佛在躲一只恶鬼。
    连放了几枪后，谢冷月已经到了孟青河身边，发烫的枪口抵着她的额头。
    “求，求求你，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她连哭都忘了，防水的眼线也没遭住眼泪长时间的冲刷，一块块糊在眼睛周围。
    “冷月，停下。”
    谢冷月顺着声音望过去，看到齐铭正站在她身后几米的位置，梁默被他打横抱着，有血水不断滴下来。
    “她不需要你来处理，别脏了你的手。”
    他一如往常的平稳镇定让谢冷月唤回些理智，她看着齐铭，表情还有些怔怔的，扯动唇角想说话，却发现喉咙还是发不出声音，她犹豫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收回手枪准备起身。
    谁都没想到孟青河在这种时候还有余力反击。
    她扑过来抓住了谢冷月手里的枪，反扣过去抵住她的胸口。
    谢冷月的手枪没安消音器，在近处炸响时的分贝几乎能振裂耳膜。
    然而她什么都没听见，孟奚衍的咆哮声，齐铭一脚踢开了孟青河的手，踩着她手碗的怒喝声，或者，她嘴角怪异地向两边裂开，状若疯癫的笑声。
    谢冷月觉得自己在这一刻很平静，孟青河恶毒的诅咒或者其他人焦急地呼唤，在她耳里都只不过是噪音，随着意识的消散慢慢归于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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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周六落下的那章一起发啦~
    不知道大家希不希望梁默死掉,
    还没结局，不过也快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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