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她又从袖中取出一只白玉瓶来,叮嘱道,你被罚跪那么久,今晚要早些沐浴休息,睡前把跌打药敷在膝盖上,明早腿上的淤青就会消散的。
薛桥辰接过了药瓶,想着日后自己就是裴大人的小舅子,再想想和同窗苏鼎的赌局,嘴巴都笑到了后脑勺,还是阿姐对我好。
薛亭晚叹了口气,没好气儿道,你叫父亲母亲省点心,比什么都强。
二月二十八,宜出行,宜乔迁。
今日是先前献庆帝承诺过的大赦天下的日子。一大早,御前大太监在金銮殿宣读了赦免的旨意,随后,各个府衙纷纷将符合赦免条件的犯人和奴隶放出。
教坊司外,几辆马车早早等候于此。
到了赦免的时辰,李婳妍在几位奉銮的陪同下走出教坊司的大门,冲几位奉銮行礼拜别之后,才眼含热泪地朝薛亭晚和德平公主走过来。
上一世,薛亭晚亲眼目睹了苏易简和李婳妍二人的悲剧,为之唏嘘涕零,悲痛难当。重活一世,她暗中力挽狂澜,终于促成李婳妍从教坊司脱身,也算是弥补上一世的遗憾,功德圆满。
只见李婳妍走到两人跟前,盈盈一拜,谢过公主、县主。婳妍是戴罪之身,如今幸得赦免,从教坊司中脱身,多亏公主和县主的暗中周旋,否则,只怕我早已深陷泥沼,堕入风尘
李婳妍还未说完,两腮便滚落下两行香泪,薛亭晚忙将她搀扶起身,红着眼道,咱们的交情,说什么谢字。李姐姐,从前种种,譬如昨日死;从后种种,譬如今日生。以后,咱们只管今朝有酒今朝醉,再苦再难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咱们不提,不提!
德平公主也笑道,苏易简一往情深,不离不弃,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了。婳妍,往后诗酒伴韶华,还有大好的日子等着你那松墨巷子里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已经收拾好了,就等着你这个女主人入住了!
李婳妍闻言,不禁破涕为笑,几人笑闹了两句,在丫鬟婆子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第62章 风尘
这几年, 李婳妍在教坊司中得苏易简庇护, 并不曾陪酒接客, 每日过得仍如闺中小姐一般。如今从教坊司中搬离,李婳妍随身带的行李也不过两口箱笼,几只宝匣, 如此而已。
马车停在松墨巷子里, 薛亭晚、德平公主、李婳妍三人下了马车,早早等候在宅院门口的管家和丫鬟婆子忙不迭地和李婳妍请了安,又招呼了几个小厮护院把行礼都卸下来搬入府宅中。
卸完了行李,从后面儿的马车上下来一对母女,薛亭晚不经意一瞟, 竟是觉得那对母女分外眼熟,再一细看, 发现这对母女竟是除夕之夜,她和裴勍一起在松风万客楼遇见的那对儿母女。
当时这对母女衣衫褴褛,沿街乞讨,如今却做了仆妇打扮, 跟在李婳妍身边。
薛亭晚当即笑着开口,李姐姐, 这对母女莫非是在教坊司中贴身伺候你的仆妇?
李婳妍道,非也。原是半个月之前,这对母女昏倒在了教坊司门前, 奉銮将她们救醒之后, 本欲给些银两打发出去, 可这年轻妇人说,她是外地人士,拉扯着女儿,在京中无处落脚,我看她们形容可怜,就把她们收在身边了。教坊司是虎狼之地,她们母女二人若想留下,也只能呆在我的房里伺候了。如今我脱身教坊司,顺便把她们带出来,在府宅安住下,也算多个伺候的人手。
薛亭晚了然的点点头,德平公主又问道,那你可知道她们身世?若这母女二人来历不清不楚,便大意留在身边,只怕苏易简不会放心。
说起这对母女的来历,李婳妍欲言又止,终是叹了口气道,这年轻妇人是个可怜人。
五年前,荆湖北路的辰州举行了科举考试中的第三轮乡试。考试结束当晚,学子们一起来到万花楼,享用美酒佳肴,和众妓子彻夜狂欢。
正是这一场风花雪月的宴饮,令万花楼的妓子柳红玉和年轻学子王兴车看对了眼。
柳红玉生的我见犹怜,娇媚多姿,王兴车亦是眉目俊朗,一表人才。若不论出身,这两人定成一段上好的姻缘。
王兴车虽是儒生,却出身贫寒,家徒四壁,柳红玉不是嫌贫爱富之人,不仅三番两次地迎王兴车入香帷中,鸳鸯交颈,诉尽衷肠,更是生出赎身和王兴车结为连理,从良度日的想法。
三日之后,乡试放榜,王兴车遗憾落榜,柳红玉没有在这个节骨眼上弃王兴车而去,而是处处宽慰王兴车怀才不遇的愁肠,甚至还将自己压箱底的盘缠交给王兴车,让他帮着自己从万花楼赎了身。
柳红玉从良之后,和王兴车在辰州租了一处不大不小的宅子,以天地为证,行了纳聘之礼。两人花前月下,你侬我侬,每日里,郎读书来妾刺绣,甜甜蜜蜜的过了段小日子。
然而甜蜜总是短暂的,第二年乡试,王兴车高中举人,因其才学过人,出类拔萃,竟然被国子监选拔进京,成为监生,与贵族子弟一同求学备考,以迎接数月之后在京城举行的的会试。
柳红玉虽不舍得王兴车远去千里之外的京城,可也不愿耽误了自家夫君的大好前途,含泪变卖了自己的金银首饰,凑齐了王兴车进京读书的盘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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