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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当时他们是那样期盼,那样情浓,本以为是生离,没想到却是死别。
    天妒有情人,命运偏爱捉弄人,他们谁都没有料到。
    他去之后,她再也没有簪过海棠。
    这满院胭脂色,恍若一夜春风至,奈何泪痕红浥鲛绡透,人空瘦。
    此生,山盟虽在,锦书难托。
    弘仁元年九月,岁在丁卯。
    裴国公府里,薛亭晚诞下一对龙凤胎,把定好的一男一女两个名字都用上,毫不浪费,凑成一个令人艳羡的好字。
    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弘仁八年十二月,裴嘉渊,当今护国公嫡长子,虚年九岁。
    松风万壑阁内,十几位部下齐聚一堂,正对京东行道的盐铁之事争论不休。
    裴勍正在议事,被十九请出来,负手立于檐下,淡淡盯着身前的儿子。
    裴嘉渊立于台阶之下,攥着衣角,小脸通红,鼓起勇气仰头看他,父亲,我可不可以不搬出内院?我不想和母亲还有父亲分开。
    他爱粘着母亲,也爱和妹妹一同玩闹。他明明还是个孩子,为什么要单独挪到黑漆漆,空荡荡的别院里?
    一想到妹妹和自己同岁,却可以安心窝在母亲怀里撒娇,裴嘉渊心中更委屈了。
    裴勍眉头微皱,没有立刻答应。
    寻常人家的孩子六岁便要搬出内院,请西席,习礼仪,分院而居。裴勍打小便是这么过来的。
    裴氏祖训家教极严,若不是薛亭晚心疼孩子,一再要求,他又怎么会容许儿子在内院养到八岁?
    于是,在裴嘉渊骐骥的目光里,他那高大如天神的父亲薄唇微动,吐出四个字,异想天开。
    裴嘉渊闻言,小肩膀顿时垮下来,眼圈红红,作势要哭,却又觉得在父亲面前哭哭啼啼太丢脸,恭恭敬敬行了个礼,哽咽着迈着小短腿儿跑远了。
    裴勍望着儿子抹泪的背影,眉头更加紧皱。
    这孩子养的终究太柔弱了些。
    裴嘉渊年纪不大,却得父亲的真传,已经学会克制情绪,被十九一路领回他的小院子里,还不忘展露笑容,同十九叔挥手告别。
    裴嘉渊被书童带到书房里,父亲明天要考他《战国策》,他才背了一半而已。
    其实裴嘉渊小小年纪十分聪慧,已经算不可多得,可聪慧和愚笨,向来是和旁人做比较才能得出的结论。
    有父亲珠玉在前,他若无法逾越,就成了不成器的沙砾。
    半本《战国策》,他两日成诵,孟夫子夸奖他背的快,后面还要跟一句,你父亲过目不忘,当年把整本背下来,只用了三个时辰。
    他小小年纪,已经能够挥笔作辞作赋,皇表舅夸他文章写得好,后面也要跟一句,比起你父亲,还有很大进步余地。
    他骑术不精,十九叔安慰他一番,后面不忘加一句,主子这个年纪,已经可以单手握缰,纵马驰骋。
    裴嘉渊翻了一页书,默默地想,无论任何事,父亲好像总能做到最好。
    在娶妻这件事上也是。
    想起母亲,裴嘉渊心中小小雀跃,小短腿儿都晃了两晃。
    母亲会带着他和妹妹去吃万客楼的松鼠鱼,去买甜如蜜的杏子果脯,还会带他们上山摘野栗子,下河抓小蝌蚪和肥鲤鱼。
    他从小听过太多关于父亲的传闻,他们说父亲是不世才子,是铁腕权臣,为人清正雅直,高冷出尘。
    小小少年轻哼一声,暗想,我才不会告诉你们,父亲在母亲身边的时候,完全是另一幅模样。
    上回他去内院给母亲请安,偶然看到父亲正阖目枕在母亲腿上,神色温柔,唇边含笑。
    裴嘉渊再翻一页书,有些想不明白,父亲都多大人了,为什么还要和他争抢娘亲?
    弹指一挥,冬去春来。孟春时节,弘仁帝在上林苑设春猎。
    今日围猎与往年有所不同,弘仁帝特别划出一片围场,王公大臣不必入内,专供各家的少年郎施展拳脚。
    九岁的徐萦一边拉弓试箭,一边看向身侧的好友,听闻,今天拔得围猎的头筹之人,便能得到皇上私库里的宝贝紫霜长戟!
    徐萦是德平长公主的嫡子,因两人母亲是闺中密友,徐萦和裴嘉渊打小就是玩伴。
    裴嘉渊正在调试左臂上的袖弩,听了这话,抿唇一笑,满心志在必得。今日他定要拔得头筹,得到父亲夸奖。
    少年虚岁九岁,遗得父亲三分卓越仪表,另有三分出众外貌来自母亲,剩下的,则独属于自己开拓出的精彩。
    他年纪不大,此时山眉水眼,唇角微漾,已经叫人忍不住期待成年之后的风采。
    旁边的李氏嫡子望见他的袖箭,好奇地凑过来看,阿渊的袖箭好精巧!难道又是薛司丞送给阿渊的新兵器?
    裴嘉渊的舅舅薛桥辰,如今官拜工部侍郎,身兼千机丞司丞一职。
    舅舅习墨家机械术,爱玩爱闹不亚于小孩子,从他出生起,便包圆了他所有的玩具兵器,小到九连环鲁班锁,大到机关暗器,每每拿出手展露一番,总能引得同龄人羡慕嫉妒。
    裴嘉渊点点头,这是上次生辰舅舅送我的袖箭,专门用来猎兔子之类的小猎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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