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瑶俯身拿过一旁的药碗,又拉着宁源在杌子上坐下,眉眼里皆是笑意。
她轻声哄着面前的小团子,“阿姐喂你喝药好不好?喝了药才能好起来。”
“好,”宁源重重点了点头,露出两颗小虎牙。
他虽不想再喝这些又苦又涩的汤药,但只要是阿姐喂的,他都爱喝。
“苦不苦?”宁瑶柔声问他。
虽小脸都被苦的皱成一团,宁源还是摇了摇头,“不苦的,阿姐喂就好。”
见状,宁瑶鼻头一酸。她偏过头,硬将眼泪逼了回去。
不多时一碗汤药就下了肚,宁瑶拿过一颗蜜饯放入源儿口中。
到底是小孩子,有了一点甜便忘了方才的苦,刚喝药时还拧着眉头,这下就晃起了小腿。
因为易病常年需要喝药,源儿长得比同龄的孩子瘦小许多。明明已经六岁了,看上去却像四岁的孩童,几个月未见,宁瑶觉得源儿又瘦了些。
宁瑶心疼地捏捏他的脸蛋,“又没听阿姐的话,不好好吃饭。”
杏儿笑着走过来,“既然宁小姐您如今回来了,有您在,源儿肯定能好好吃饭的。”
宁瑶抬头看向杏儿,面色露出一丝为难。
杏儿瞧出不对劲,她迟疑道:“宁小姐,您……您不会还要走吧?”
宁瑶微微点了头,见到这样源儿立马抓紧了宁瑶的手,“阿姐,你能不能不走,源儿不想和阿姐分开。”
“阿姐也不想跟源儿分开,再等等,阿姐就能跟源儿永远待在一起,到时候还有爹爹,还有大哥。”
宁瑶这般说着,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到那幅画面。爹爹和大哥坐着,她在给爹爹捏肩,源儿在他们周围跑来跑去,屋子里充满了欢声笑语。
不知还有没有机会了,应该是会有的吧……宁瑶吸了口气,回过神来。
“源儿,你一定要好好喝药,好好吃饭,还有要听杏儿姐姐的话,杏儿姐姐的话便是阿姐的话。”
源儿昂起一张小脸,“那源儿听话,阿姐能回来看源儿吗?”
宁瑶伸手揉了揉他的小脸,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有机会阿姐一定会回来的。”
“宁小姐,那您晌午还在这用饭么,我去做饭。”
宁瑶还没来得及开口回答,屋外头就传来了矮个子的声音。
催促道:“宁姑娘,时辰差不多了。”
宁瑶对着杏儿扯出一丝苦笑,“看来是没法吃了。”
“源儿,你在屋内好好坐着。”
嘱咐完源儿宁瑶将杏儿招到门外去,她从袖子里取出一个手镯递给杏儿。
宁瑶也未料到陆珩会从陈玉娇那将手镯讨要回来,还将这镯子给了她。母亲的镯子,既然给了她,她自然是要收下的。
虽心中不舍,但到底还是弟弟更重要。想必亡母在天有灵,定是能原谅她的。
“杏儿,你拿着这镯子,改日去当铺里换些银子。切记着镯子成色不差,银子得以百两起步。”
杏儿一个小奴婢出生这么大,一次性见过最多的银子也不过十两。听了宁瑶的话,她把手负在身后,看那镯子像是看着烫手的山芋。
她舔了舔唇,紧张道:“宁小姐……这镯子这么贵重,还是别交给我了。平素里有婆妈子送衣物吃食来的,虽算不上好,但我也定不会让源儿饿着冷着。”
宁瑶想起她之前还在的时候这小丫头把吃的都省给她和源儿,自己偷偷吃野菜根,有的时候甚至喝凉水裹腹。
宁瑶拉过杏儿背在身后的手,将那镯子稳当当地放进了她手心里。
“我不仅担心源儿,我也担心你。你若是怕银子多放屋里不安全,那便去城东的一家当铺,掌柜的姓余。与我父亲是旧相识,他看见这镯子想必就能认出来了,你将镯子压给他,月月去他那领点银子。”
抵押在那,也方便她日后若是有银子了将其赎回来。
“那些送菜送吃食的嬷嬷,该打点的就拿些银子打点下,也能托她们买些肉菜来改善伙食。还有,如今虽入了春,可夜里寒气依旧重,我瞧屋里潮湿的很,记得买些炭回来,你和源儿睡得也能安稳些。”
她将杏儿的手握紧,又嘱咐道:“照顾源儿也苦了你了,到底是女儿家,有银子了,平日里有什么喜欢的也能买买。”
杏儿摇了摇头,听了这番话都快哭出来了。
宁瑶叹了口气,“下次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回来了,劳烦你照顾好源儿,也照顾好自己。”
说完宁瑶便垂头俯身朝杏儿鞠了个躬。
“宁小姐,可使不得。”杏儿忙将宁瑶扶起,“杏儿这条命都是您救回来了,这些都是杏儿该做的。”
杏儿自小被卖进宋府为奴,宁瑶刚来宋府那一年,是个冬日,便碰巧遇上她患了重风寒。
那些日子宁瑶表现得还不错,温香楼里来的那头牌教她的,她都乖乖学了。既然反抗无用,到底不是些违背律法的事,为了源儿的日子能好过些,那她便学吧。
宋志业高兴,便让管家把院里的丫鬟都召集过来,让她挑一个侍奉丫鬟。
那日她一眼便看见了杏儿,小丫头脸色煞白,身子不断哆嗦着,她当即没有犹豫就指了要她。将杏儿带回偏院,她没让杏儿干活还让她去热炕上好生躺着。后来陈修远来给源儿看病的时候,她还请求陈修远帮杏儿开了副治风寒的药,杏儿才因此捡回来一条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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