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帮女眷笑语晏晏的相谈甚欢,云开中途不放心过来一趟,叮嘱唤燕道:“姐,你们说笑归说笑,别领着她吃酒啊!”
他才一转身一群贵妇纷纷捂嘴戏谑:“二嫂,你家弟弟真是个操心的命。”
唤燕半笑半叹对月明道:“我家这个霸王,算是栽到你手里了。衣食住行无一不帮你想得妥帖,你们才到舅舅家他便来信让我给你找个稳妥的婢女,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那家的男人这么管闲的。”
被一众人在这种事上打趣月明一时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腼腆的笑了笑:“他哪里是爱管闲,是嫌我做事缩手缩脚的他不耐烦。”
唤燕撇了她一眼笑骂道:“你可有点良心吧,看看别家的男人那个耐烦事事为老婆周全的?”
月明似真似假的叹了口气:“大姐你是没见过他欺负我的样子。今早我担心他吃不饱想着过来的时候顺路再吃点,他却笑我中了饿殍蛊,真真是不识好人心。”
唤燕促狭的看着她:“哪能怪他这么想,你从小就是个嘴闲不住的,青核桃都敢咬一口。”
“哎呀!”月明埋怨道:“我那时候才多大年纪,你们怎么老拿这件事取笑我。”说完自己倒不好意思的捂嘴笑开了:“不过我小时候嘴的确馋,跟我爸爸去戏园子里看戏,刘备出场前喊了一声‘嗯腾’才亮相,我听岔劈了听成馄饨,眼巴巴的瞅着戏台上什么时候能端出来。戏散了都还没见见着,还很生气的问我爸爸,不是说有馄饨么,都唱完了还不端来?”
一群人哄堂大笑。
唤燕笑得直抹眼泪,上气不接下气道:“真有你的,一场戏就眼巴巴的盼碗馄饨。你等着,亚华力耀记的鲜虾馄饨很有名,我让下人马上去给你买,今天一定让你吃个够。”
寒暄一阵后各房的人就回去各做各的事。二楼的客厅只剩唤燕和月明。唤燕见众人散去长长舒了一口气,仿佛要把肺腑中的郁气全吐尽。
看着身旁一言不发的月明,她笑笑道:“挺没意思吧?”
月明淡淡笑道:“太太们的交际不都这样么,这么经常在一起说说笑笑也挺好。男人们不好说出口的话,太太们打几圈麻将喝几杯茶话就递到了。”
唤燕从茶几的银烟盒里抽了根香烟点上,吐了口眼圈后问月明:“你要不要来一根?”
月明朝门口望了一眼,鬼头鬼脑道:“大姐你要是保证不告诉云开,那我就来一根。”
唤燕失笑:“想抽就抽吧!干嘛怕他怕得跟老鼠见猫似的。家里的太太怕都没他管得多。”
月明也点了一根开心的吞云吐雾。
唤燕叹道:“想起以前在允相做姑娘,那叫一个自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暹罗管女人可比允相规矩多。”
月明笑着附和:“我和大少奶奶都是有福气的,咱们太太是个心宽、和善的,不爱挑理。”
“可不是么,我到出嫁了才明白一个道理,嫁人不光是嫁男人,那是嫁给他们一家子。那么多双眼睛盯着你,就等着看你什么时候出个差错,好拿来下饭吃。”唤燕冷笑:“不过,再周全的人都有那等子嘴闲的编排。太太还是太心慈了才纵得那帮不知进退的玩意不知道什么是太平日子。府里的女人但凡有个七灾八难,那帮碎嘴嚼舌头的,说我们府里养不住花,明里暗里都是说太太不容人。太太要真是个不容人的,叁太太还能有命在府里兴风作浪?”
罕老爷那几个命薄的太太,她住土司府的时候是听过一些风言风语的。二太太、六太太因病早逝,七太太生孩子的时候难产一尸两命。四太太和五太太在府里多年也没能给老爷生个一男半女,争宠又争不过叁太太,心灰意冷求了印太进了官佛寺修行。
要说这些事里太太没有推波助澜、全无干系,月明是不敢替印太背书的。但在唤燕面前她也只能不疼不痒道:“清者自清,那个背后不说人,他们也只能说说过过嘴瘾罢了。太太是个有心胸的,从不理那些小鬼乱跳。再说了,只要大哥和云开出息,太太的地位稳如泰山。”
吃过唤燕让下人给她买的馄饨,云开领着她便告辞了。唤燕送她们到大门口,依依不舍道:“二弟有正式要办不能陪你,你要是觉得无聊就来府里玩,大姐还给你买馄饨吃。”
月明笑着答应。
云开开着自己寄存在亲王府的雪弗莱驶离,月明看着路不像是回公馆的,奇怪道:“咱们不回家么?”
云偏头笑了笑:“带你逛逛。”
月明立即央求道:“那你带我再去吃点东西吧,我今天穿着旗袍怕吃多了小肚子凸出来不好看,刚才吃馄饨没敢放开吃。”
云开哭笑不得:“自己姐姐面前怎么还那么抹不开面子,想吃就吃呗。”
月明趴在车窗看外面的行人:“又不是只有我和大姐在吃,还有她的那些妯娌呢。你不懂,我要是饿死鬼一样胡吃海塞,她们会笑话大姐的。”
女人间的刀光剑影他也不想懂,伸手揉揉她的脑袋道:“想吃什么?”
月明歪头想了一会道:“其实也不饿,就是嘴馋,咱们去吃冰激凌吧?”
云开载着她到了一家咖啡馆,给她点了一客冰激凌、一份香蒜面包。
月明嫌弃的看着考得焦黄香脆的面包:“我不爱吃这个味的面包,给我换块奶油的,起司也行。”
“起司?”云开冷哼:“”我看你是想气死我,吃那么多甜的,你的牙不要了?”
一块蛋糕而已,干嘛说得她吃了牙齿马上就跟冰川一样崩落。她天天都刷牙的好不好,早晚两次,一次不落。
硬碰硬肯定会破坏两人单独相处的气氛。
蕾丝桌布上摆满的小碟子多精致,水晶花瓶里插的兰花多好看,留声机里放的小提琴独奏也有情调的很。这种环境不适宜吵架。
月明眼珠子一转,嘟着嘴道:“这个面包吃了会有口气”她凑近他吐气如兰:“待会要是我想亲你怎么办?”
这个小狐狸精!
云开面无表情的让侍应给她上一份起司蛋糕。
快乐的喝着下午茶,月明觉得自己真是冰雪聪明。用撒娇将一顿肉眼可见的大吵化弥于无形。
见月明吃得高兴,云开也高兴。见一块蛋糕就能让她眉开眼笑,这么容易满足他还怪不好意思的。既然一点吃的就能搞定月明他决定再接再厉,兴致勃勃的问:“明天你想吃什么?”
这话问出口月明可不觉得感动,只觉得他不是一般的缺心眼。她第一来暹罗,连暹罗人民的主食是什么都没搞清楚,他问她想吃什么,她怎么知道。
她偏头想了一会,决定给他来个狠的:“我想吃宜良烤鸭蘸酸梅酱。”
先不说烤鸭,酸梅酱这玩意曼谷肯定是没有的。云开小心翼翼的建议:“要不你再想想,都来暹罗了吃什么滇菜。”
“这里没有烤鸭么?”月明一脸失望的反问。
“有也不会比宜良的好吃。”
月明角度刁钻的又点了个菜:“要不吃个麻辣兔头,诸暨街隔壁开了个川菜馆,爸爸带我去吃了一次,看起来很可怕,吃起来很香。”
云开……“这个也没没有。”
月明意兴阑珊道:“算了,那就有什么吃什么吧!”落寞的叹了口气:“这里这么热,本来就没什么胃口,还这也没有那也没有。”
云开觉得她有找茬的嫌疑,但没有证据。她吃饭看似着吃什么都香,但其实很难伺候。太辣的不吃,太酸的也不吃,臭的不吃,生腌不吃。一下子把暹罗的菜式撇了一大半。
搜肠刮肚的想了一会,云开又道:“明天带你去吃烤海鲜。”
“也行吧!”很勉强回应。
这是什么表情?想吃不想吃就两个字的事,摆一副酸脸算怎么回事?
这才刚刚到曼谷云开也不想让她不高兴,柔声道:“有什么合口的,曼谷又买得到的你尽管说,我总是要你开心的。”
既然他这么水月明也就不客气了。瞄了一眼桌上的起司蛋糕,迟疑道:“这个蛋糕不拘是什么口味,我一天还是能吃上几块的。”
在这等着他呢,云开哼笑:“光吃蛋糕多噎得慌,再买几箱汽水冻在雪柜里给你配蛋糕好不好?”
还有这好事?!月明连忙拿吃冰激凌的勺子敲了一下水杯:“成交。”
云开……成交?!吃饭变拍卖了是吧?漫天要价、坐地还钱算是让她给用明白了。
云开瞪了她一眼:“吃了蛋糕和汽水你还能好好吃饭么,都这么大的人了,怎么还跟孩子一样?”
月明不吭声,问是他要问,她给出答案他又不同意,那还问她做什么。沉默了一会,面无表情道:“我一个人在曼谷孤苦无依的,当然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你看着办吧。你就是一天叁餐顿顿给我吃糠,我还敢不咽下去么?也不知道来之前是谁跟我说,你来了暹罗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结果呵呵,比我爸管得还严,我回昆明一口气买了叁个蛋糕当饭那么吃我爸爸都没说我一句。”
云开哭笑不得:你要吃我肯定给你买,可你也得有个节制,上火牙疼受罪的是你。”
月明撇撇嘴继续吃蛋糕,一边吃还一边嘀咕道:“可得好好尝出味来,怕就只能吃这么一回了。”
云开知道她的伎俩,摸了摸口袋说要去买烟,起身就出去了。
他这烟也不知道是去哪里买的,月明吃完了冰激凌和蛋糕,又大胆的点了一块一模一样的起司蛋糕,想着他就算半路杀回来逮她个正着,她也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是先前那块没吃完。
蛋糕吃了一半他还没回来。看着窗外的人来人往月明顿时心慌了起来。
他不会是遇到什么事了吧,还是刚才真是被惹毛了扔下自己跑了?蛋糕也没心情吃了,忐忑不安的又等了一会她实在是坐立难安,招手让侍应过来结账,她准备出去找找他。
正付着钞旁边的落地窗被敲响,月明偏过头,见云开站在窗户外边对着她笑。
白净的脸被太阳晒得通红,汗水顺着额头淌过脸颊又滑到脖颈。估计是嫌热,外套脱了搭在胳膊上,领带也解了下来塞在马甲的口袋里,塞得太随意还垂下来一截。但云开狼狈成这样子都不是让月明最震惊的,她最震惊的是他手里握着一束白玫瑰。
云开看着她目瞪口呆的样子笑容越发深了。他背后行人匆匆穿梭、车来车往,月明无端想起了美术课老师讲的话。
衬托主体的时候,要虚化背景。
她现在觉得在云开的衬托下,他背后的一切事物都自动虚化了,不然为啥她只看得到他呢?
她迅速跑出咖啡馆站在他面前讷讷道:“是给我的么?你不是说去买烟么?”
云开没说原因,只是把花朝前一递柔声问:“喜欢吗?”
月明觉得自己的心跳得很快,她接过花凑到鼻尖闻了闻,细声道:“喜欢的。”
怎么可能不喜欢呢?在她发牢骚后他没有跟她说一些“行了,差不多得了啊!”的敷衍之言,而是顶着大太阳跑去给她买花,看看他满头满脸的汗就知道他肯定跑了好几条街才给她买到的。她怎么能不喜欢?
云开见哄好了她十分做作的咳了一声:“吃也吃好了,那咱们回家吧!”
他这么下死力哄她目的不言而喻。昨晚拒绝了他,他也老实的只是搂着她睡了一夜,今天估计是不会再忍了。
两人在一起除了澎湃的爱意,还有对肌肤相亲无穷的新鲜感。以前在允相,众目睽睽之下没有亲昵的条件,来到暹罗就可以无拘无束了。
回到公馆,云开一身的汗决定先去洗个澡,拿了换洗衣服后看着乖乖坐在床上的月明起了调戏之心。下巴朝浴室扬了扬,挑着眉挑逗道:“要不,一起。”
原以为月明要大发娇嗔的拾起床上的枕头砸他,没想到她咬着唇起身来到他跟前。双手圈上他的腰,头埋在他胸口娇羞道:“我旗袍的扣子又多又难解,你有得忙了!”
这道行,云开刮目相看呀!喉头上下吞咽了好几下。
云二少从不和好运气做对,一颗一颗解着绿色旗袍上的珍珠纽子。一边解还一边想,她最爱用珍珠,得空去林家豪家给她挑一些。
柔软的旗袍缓缓滑落,他拦腰抱起害羞得捂住胸口的月明踏进浴室。月明忽然巴住门框,咬着嘴唇有些担忧道:“浴缸会不会很硬,上次在水潭石头磨得我的背好疼。”
云开亲吻她的眼睛,含糊道:“那我在下面,帮你垫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