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看吧。”
俞景接过来打开,他一行一行的往下看,每多看一行,心里便震惊一分。
末了,他将信一点一点的叠好,重新放回了信封里,声音有些哑:“这封信……”
“应该是你娘写的。”喻阁老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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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景在喻府待了很久,一直到天边晚霞卷起云层,氤氲出火烧般的红云,他才离开喻府,回了自己府上。
在离开前,他对喻阁老点了点头:“喻老,这件事,还容我再思量两日。”
喻阁老笑着拍了拍他的肩:“我已年迈,不多久便要致仕回乡了,此番能机缘巧合之下找到你,也算是了了我儿临终前的心愿,我们喻府本就血脉稀薄,你无需觉得有太大压力。”
俞景应了一声,便上马离开了。
彼时苏闻琢正在念叨着俞景这次出门有点久,眼看着都到了用晚饭的时间了。
她刚说完,朝生便跑进来嚷嚷着:“夫人,老爷回来啦!”
苏闻琢起身往院外走去迎,脸上有温软的笑意:“总算回来了。”
可当她看到走进内院的俞景时,一瞬间苏闻琢便察觉到了他面色有异。
她走上前挽住俞景的手臂,有些担忧的低声道:“怎么了?”
俞景摸了摸她的手,摇摇头,只是轻轻笑了一下:“没什么大事,用过饭后我与你细说。”
苏闻琢知道俞景这是让她宽心,以他平日里山崩之前面不改色的性子,这次去了喻府,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了。
但她也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很快让下人将饭摆了上来。
晚饭时俞景的面色已经与往常无异了,待用过饭后,他牵着苏闻琢到了后院的小池塘边散步。
看着天边渐起的暮色,他沉声说了一句:“我可能不是俞府的孩子。”
苏闻琢愣了一下,一下没回过神来:“怎么会?”
虽然俞景先前说要给自己做个假身份脱离俞府,但那是假的呀,现在怎么……
俞景牵着她慢慢的走,将下午在喻府时,喻阁老与他说的话一点一点跟苏闻琢说了。
他的母亲叶娘其实是离盛京不远的一处小镇上的农家孩子,在有一天去河边洗衣裳时,捡到了一个沿着河流飘过来的男人。
男人受了很重的伤,额头好像被撞击过,肿的老高。
叶娘善良,将男人救了回去,她细心给男人养伤,在男人醒后发现他失忆了。
但男人很知恩图报,他留在了叶娘家,帮她家里劈柴打猎,包下很多粗活,但叶娘知道男人应该有个很好的家世,他掉到河里时穿的衣裳都是名贵的料子。
只可惜现在他身上什么印证身份的东西都没有。
过了一年,两人两情相悦,成亲了。
在此之前,男人某次上街时买了两块便宜的玉佩,与叶娘一人一块,作为定情信物。
叶娘亲手给两块玉佩打了络子,两人都时常戴在身上。
成亲半年后,有一次男人在镇上接了个走镖的活计,要去一趟盛京,镖头是看他身上有些功夫,所以才找到了他。
给的报酬很丰厚,男人便去了。
只是此一去盛京,他便一直没回了。
叶娘在家里等了一个多月,也没有男人的消息,她很担心,一咬牙便踏上了去盛京的路。
只可惜运道不好,她被人贩子看上,要掳她去青楼,她好不容易从人贩子手里逃走,又撞上了俞老爷。
当时她初到盛京,听说俞老爷是个做官的,便以为他能帮她。
俞老爷瞧着叶娘貌美,便动了些心思,将她骗进府中后便强要了她,收做了妾。
叶娘原本是打算一了百了的,可是却在某日看大夫时得知自己怀了身孕,已经三个多月了。
算算日子,是男人走前怀上的。
叶娘最终还是选择了生下这个孩子。
只是她没想到,会有一天在街上看到她的夫君,那个一走了之杳无音讯的男人。
他成了贵公子,穿着锦衣华服,金冠束发,意气风发,再也不是与她一起我在小镇上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男人了。
叶娘想,他应当是找回身份了吧,或许是不要她了。
她听人说那位公子是盛京喻阁老家唯一的少爷,一年多前南下的路上遭了匪,现在好不容易回来了,宝贝得很。
叶娘失魂落魄的回了俞府,往后的几个月,她时不时的偷偷上街,打听到喻府的地址,偷偷跑去看那位公子。
但她没有想去打扰他,因为她已经配不上他了。
而在她生下俞景后,病逝之前,她还是没忍住,偷偷写了一封信,将自己在他离开后难熬的日子都写在了信上。
即使他已经不记得了也没关系,把信扔了烧了也没关系,她真是太苦闷了,她想找个人说说。
这封信她偷偷给了银子给一个乞丐,让他放在了喻府门口。
这便是喻阁老下午给俞景看的信。
苏闻琢听了俞景将故事说完,不禁有些难过。
“喻公子真是那般嫌贫爱富之人么?他为什么不回去找她呢……”
“喻阁老说,喻公子不记得了。”俞景的目光看向天边闪烁的星辰,声音里听不出喜怒,“喻公子到了盛京后头部又受了一次伤,他记起了自己的身份,忘记了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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