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生母安姨娘在七八年前就病死了。两人无依无靠地长大,傅敏德自幼惫懒,如今更是沉迷女色,甚至染上了花柳病,傅家的长辈们都嫌恶他。倒是他的妹妹傅欣仪稍好些,小小年纪就知道奉承谢氏、伺候傅嘉仪和傅妙仪两个姐姐。她在谢氏身前存了些体面,总归比傅柔仪、傅锦仪这样的庶女过得好。
若不是这样,她怕也早挪到北院去了。
母亲,三哥是什么样子您早就知道,您可别和他计较!傅欣仪小心翼翼地看着谢氏的脸色。对于傅德敏这个亲哥哥,傅欣仪实在觉得头痛。荒废学业、出入青楼不说,明明是个庶子还一天到晚和嫡母对着干!只是她就这么一个一母同胞的亲哥哥,还能丢下他不管么?为了傅德敏,她没少在母亲跟前求情!
好在谢氏从不在意这个纨绔的庶子,接过了她的酒,脸色稍霁。
花厅里头的姊妹们都不说话了。傅萱仪敢甩脸色,因为她身后不仅站着赵姨娘还站着傅老夫人!其余的人,谁又有这份能耐?
傅锦仪和傅柔仪两人更是连头都不敢抬。
大家闷头用膳,原本的热闹果然如虚幻一般荡然无存。而那面上说着要回来的傅妙仪也一去不返。
如此一顿筵席吃得很是随意。谢氏担忧女儿,略坐了坐就甩袖离去,倒是那傅德敏拿着剩下的酒,拉着二房的四少爷划拳赌酒。傅萱仪笑看着他们,半晌突然端着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桂花酒,坐在了傅锦仪旁边,和她碰了一下杯子道:八妹妹,咱们几个也不不小了,尝尝酒吧?
傅锦仪杵着下巴不说话。傅萱仪却自顾自道:这桂花酒太清甜了,我喜欢喝高粱酒。你知道吗,我二哥哥死的那年我就喝上了。
傅锦仪看了她一眼。
我告诉你,傅萱仪凑近她耳边,低声道:我二哥哥死的模样和大姐姐一样,浑身是血,很吓人。我姨娘想看他最后一眼,是我拦着
傅锦仪听得眉头皱起。
她不喜欢别人随意提起前世的自己。
是,傅妙仪今日的样子让她有一种解恨的感觉。那个折磨了她整整三年、最后又亲口下令将她关进柴房、推波助澜地催促萧云天结果了她的老虔婆苗氏,如今又用更加狠戾的手段来折磨新进门的傅妙仪了。但越是想起从前的事儿,越会让傅锦仪失去理智。
在看到傅妙仪一张猪头一般的脸的时候,傅锦仪浑身颤抖地想起了苗氏。傅妙仪该死,萧云天该死,苗氏也该死你们都要下地狱!她心里疯狂地呐喊着,血脉都快喷薄而出。
可是,她不能冲动。她要等待时机,要将所有的痛苦都压抑住,才能完成复仇的心愿
她倏地站起来,衣袖带翻了傅萱仪手里的杯子,酒撒了一地。而圆桌的另一侧,傅德敏划拳的声音越来越大。
五姐姐,咱们家里的女孩儿可不兴酗酒。傅锦仪冷眼盯着傅萱仪,旋即低了声色,清浅道:还有,喝酒非但不能解决事,还会误事。
傅萱仪这回不说话了。
她低下头,目光里的阴霾一闪而过。是啊,她不是没想过去解决事,只是她和姨娘两个都在谢氏手底下喘不过气,一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
想起二哥哥挠破了浑身的天花疮口,脓血涂满了全身的死相,她就头痛欲裂。
赵姨娘也是如此。刚开始是赵姨娘喜欢喝高粱酒,她小小年纪,在旁边看着也跟着学。
可就算能沉溺在醉意里头,仍然无法掩饰她们母女两人被谢氏碾碎了唯一的希望、踩在脚底下不得翻身的事实。
而这个时候,傅锦仪裙摆一扫,转身朝门外走去。
你去哪儿?傅萱仪在她身后叫道。
傅锦仪轻声笑了:去做一件,比喝酒更痛快的事儿。
第十八章 鬼影(1)
再次见到萧云天的傅锦仪,没有发疯,没有冲动,她面目平静地度过了一场家宴,最后在散席时一个人走了出去。
没有人瞧出什么异常。
她不由有些自嘲。在傅妙仪回门之前,她还一直有些担忧她害怕再次见到那对狗男女,怕自己克制不住,提着剪子冲上去刺杀二人。但事实上,什么都没发生。
因为她早就不是人了。她是恶鬼转世,没有心,没有情愫,她不会冲动。
她抚上自己平坦光滑的小腹,那里头什么都没有。孩子没了,不知那可怜的冤魂是否和她一样,能够转世。或许,这孩子正在天上看着她呢,看着她步步为营,最后将那些伤天害理的人统统打入地狱。
她出了花厅,却没有回浮翠园。
她提着裙子一路朝锦绣苑的方向去,过了抄手游廊,她往西边拐进了一处看上去精致考究、外头大门上却挂着一只厚重铜锁的宅院。院门之上悬一牌匾,上书迎蓉院。
傅锦仪的嘴唇微微颤抖。这是傅华仪住了十七年的屋子,身为府里的嫡长女,一应吃穿用度都是最尊贵的,宅院也修建地奢侈体面。只是终究
傅锦仪扯唇惨笑。
因着是废弃的宅院,外头除了一把铜锁,倒是没有婆子守门。傅锦仪轻巧地绕道后墙,在墙根底下扒开了一丛长势茂密的蔷薇,露出一年久失修的角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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