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徐策这个男人充满了爱慕和憧憬,但不可否认,婆家的复杂让她止不住地恐惧。这段日子里,她无数次地梦到前世,前世她高攀萧家落得那样的下场,那么这一世的徐家呢?
徐家比萧家更显赫,距离政治斗争的核心更接近,而徐家内部的矛盾也更激烈。这一切都意味着危险!
唯一给她安慰的就是,她能够肯定,自己的丈夫徐策会站在她这边。只是很多时候,在后宅里,男人能帮忙的地方并不多。
恐婚,是傅锦仪如今的状态,也是所有新娘子身上经常发生的。
而再不安,这事儿都不能与任何人倾诉。出嫁前一月又看管地最严,徐策是万万不敢进来和她私会的。
终于到了三月二十九日的夜里。
外头的月光甚是清亮,傅锦仪躺在炕上,一夜无眠。浮光锦洒金遍地红的嫁衣被撑起悬挂在她面前的屏风旁边,上头圆润的东珠正在月光底下闪着莹莹的白光。
傅锦仪心里很安静,但她就是睡不着。
明天就要成为徐策的妻子、晋国公府的长孙媳妇了,她真的准备好了吗?
面上的东西的确准备好了。陪房定了四家,孙嫂子全家人是一定要跟着的,其余三房是傅老夫人亲自操办,傅锦仪只略微瞧过,便放了心。小蓉是周御医的弟子,她会以医女的身份一同前往徐家。花朝,七夕,谷雨几人是她的贴身大丫鬟,先都定了过去。
其余芝兰堂里的丫鬟婆子,除了一个柳儿对她忠心,两个年岁小刚买进来的丫鬟看着也不错。因着要嫁的是国公府不是寻常官家,傅老夫人生怕预备地不周全堕了傅锦仪的身份,又紧赶慢赶地给她新买了好几个精干的媳妇婆子并小丫鬟,浩浩荡荡地跟着去。
如此大半的下人都是傅老夫人定的,傅锦仪操心地不多。自然,大家的卖身契都捏在傅锦仪手里。
傅老夫人和傅锦仪虽生了些嫌隙,但那都是皇家的事情,对这个大房最年幼的孙女,傅老夫人是不会害她的。
辗转反侧,天终于亮了。
外头传来两声清脆的鸟叫。孙嫂子亲自端着一盆热水,领着两个小丫鬟进来,在帐子外头跪下笑道:县主该起了。县主,方才外头有喜鹊叫,您听见了吗?
傅锦仪早就抱着被子坐了起来。她揉了揉胀痛的脑仁道:是喜鹊么?我听不出来。
县主的大喜日子,自然有喜鹊登楼。孙嫂子笑盈盈地,一边把帐子撩开。
傅锦仪连忙端坐。
今日可不比寻常。孙嫂子身后不仅跟着几个杂扫的小丫鬟,还跟着四位上了年纪的老嬷嬷。为首的嬷嬷是徐家特意从宫中求来的十全嬷嬷据说是往年服侍秀女们的管事。
傅锦仪可不敢怠慢她们。
她端正而安静地任由小丫鬟们服侍起身,孙嫂子拧了帕子给她擦脸。热腾腾的水汽蒸得她头昏脑涨,连着换了三次帕子才算完。随后便是那位年老却精干的十全嬷嬷上前福了一礼,道:县主得罪些,老奴伺候您开脸。
傅锦仪点点头。
两个嬷嬷端了个赤金的盘子进来,里头盛着绞脸的棉线。十全嬷嬷两手捏起来,缠在十指上朝傅锦仪的脸一下一下地刮。开脸不过是把脸上细小的汗毛刮去,是所有女子成婚前都要经历的。
棉线刮在脸上并不疼,只是有一种麻酥酥的痒。傅锦仪微微忍着,半晌刮完了,又有嬷嬷端了一盆子泡了玫瑰花的热水进来。
这是净手用的。嬷嬷们按着傅锦仪的手先用热帕子擦一遍,又在这盆里换了足足三遍的热水。傅锦仪并不觉得稀奇她知道,晨起三遍的净手是宫里的规矩,徐家这样的皇亲国戚,学来这一套是很正常的。
只是如此繁琐的礼仪,还是让傅锦仪微微紧张。
新娘子上妆的工序,无论哪里都是极尽繁琐奢侈的。傅锦仪坐在铜镜前头,脸上被涂了一层又一层软和的珍珠粉,随后又拿了那精巧的小刷子一层一层地刷一种透着清香的白胶。等刷到最后,整张脸都是雪白的一片。稍微动一下子,粉就扑簌簌地往下掉。
两个嬷嬷在侧给她描眉,描成细长细长的一道,和从前判若两人。
梳头就更不必提,头油的味道不如白胶好闻,又抹得多,整个鼻尖都是油腻腻的感觉。十全嬷嬷的手劲很大,拽得她头皮疼,然而她又不敢吭一声。只是疼痛尚且能忍,这一动不动地坐上两个时辰却是腰酸地很。她忍不住挪了挪身子,那十全嬷嬷便道:县主且忍着些,可不得晃了您头上的金冠。
傅锦仪眼角一抽,连忙不敢动了。
只是心里暗暗不满:难道宫里头都是这么梳头的?
上一世做侯夫人的时候,傅家本想请宫里的人来梳头,最后没能请到。那时候梳头的人是傅家家养的十全嬷嬷,自然不敢怠慢她,可惜如今已经过世了。
傅锦仪几不可闻地皱起眉头。
还没出娘家的门呢,她就感觉到了一种威压。几个嬷嬷都是徐家送来的,傅家可没有这么大的手笔然而,这位宫中出来的管事嬷嬷,实在有些自恃身份。
傅锦仪一句话都没说,心里头却警惕起来。
十全嬷嬷的傲慢和屋子里紧张的气氛实则算不得什么。外头喜乐响起来的时候,人们欢声笑语的喧闹也传了进来。傅锦仪的金冠终于扣好了,随后是各类赤红的里衣和嫁衣一件一件地往身上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