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夭从马车上跳下来,提着一包绣线,拍拍宝珊肩头,“咱们都不是迂腐的人,不需要讲究那么多规矩,过去见一见他吧。”
宝珊点点头,提步走向槐树方向。
见她走来,陆喻舟心思一晃,她踏出来的每一步,都似踏在他的心尖上。
谁知,待两人之间只余下三步距离时,宝珊每上前一步,陆喻舟就后退半步。
宝珊停下脚步,不解地看着他,不知他是在恪守婚前的规矩,还是怕她觉得他轻浮。
“你过来。”宝珊平静道。
陆喻舟蜷了一下指尖,缓缓走上前,与她间隔一步之遥。
一段日子没见,感觉男子又清瘦了些,宝珊问道:“最近很忙?”
“嗯。”陆喻舟背过右手,温声道,“公事不忙,忙着筹备婚事。”
不知怎地,宝珊感觉男人对他刻意疏远,好笑道:“哦。”
单单一个“哦”字,令男人眉眼舒展。
既是筹备婚事,自然是为迎娶她做准备,她的这句“哦”,是一种对他行为的默许。
男人垂眸淡笑,问道:“嫁衣绣好了吗?”
宝珊捻了一下被绣针刺了多次的指腹,回答道:“还在缝制。”
“别累到自己,实在忙不完,就多请几位绣娘。”
“好。”
陆喻舟知道,宝珊犟得很,定会亲手缝制自己的绣衣,“我怕你累到眼睛,多几个人分工也好。”
“嗯,我心里有数。”
她是个很有主见的女子,陆喻舟一直知道,也不再劝说,就那么温笑着看她。
目光停顿过久,宝珊有些别扭,感觉秋天也不是狠凉爽。
察觉到自己又失了魂儿,陆喻舟抱拳咳了下,“抱歉,失态了。”
对自己如此君子的陆喻舟,让宝珊觉得陌生。两人陷入沉默,全程,陆喻舟都没有完完全全抬起眼帘。
“那...你回去吧。”宝珊开口道。
“好。”陆喻舟侧开身子,“你先进府。”
不跟他客气,宝珊迈开莲步,娉婷地走向府门。
恰有微风吹来,陆喻舟闻到了一股淡雅的玉兰香。等佳人消失在门口,陆喻舟眼底带笑,久久不愿离去。
绮丽晚霞笼罩在男子周身,柔和了他独有的那份清冷。
绯红官袍的男人长身玉立,就算刻意隐藏锋芒,也会被人发现。
躲在角落的女子盯了他一会儿,握着拳头隐入阴暗中,然后一瘸一拐地离开。
女子蓬头垢面,像个乞讨者,走在街上会被附近的乞丐谩骂。
“哪里来的臭娘们,下次再敢跟老子争地盘,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女子侧眸看去,吊眼梢挑起凌厉的弧度,令乞丐一抖。
没有与赖皮计较,女子一瘸一拐地走远。当遇见迎面走来的皇城司侍卫时,她慌忙躲进角落,背对街道蹲在那里,握紧拳头。
如被官家遗弃的棋子,她回不去了。
赵薛岚惨笑一声,一拳砸在跟前的树干上。
*
当秋风染黄国公府门前的银杏树时,府中迎来久违的喜庆热闹。
这日张灯结彩、喜绸满目,随着一声锣鼓响,傧相们陪伴着新郎官踏上了红毡铺就的迎亲路。
缃国公世子的迎亲仪仗可谓盛大欢愉。
陆喻舟是个清官,在民间的口碑极好。一路上,身着大红喜袍的他微扬着嘴角,接受着路人的道贺。
他朝人群拱拱手,难掩喜悦之情。
另一边,慕府也是喜气洋洋。
寅时就开始上妆的宝珊,此时端坐在妆台前做最后的补妆。
侍女小嵈为她点涂了一点妆粉,夸赞道:“小姐天生丽质,不用浓妆艳抹就已倾国倾城。”
一旁的慕夭扬扬下巴,“嘴真甜,赏。”
府中几个未出嫁的小姐掏出银子,递给小嵈。
小嵈笑得合不拢嘴。
原本,她是宝珊的陪嫁丫鬟,可缃国公府那边事先提出不需要陪嫁丫鬟,所以,即便跟过去,她也只是侍女,无需伺候姑爷。
她也算老实本分,容易知足,就想着一心伺候小姐,多得些赏钱了。
补妆后,宝珊张开檀口,吃了几根慕夭夹过来的面条,吃完后轻轻抿了一下红唇,问道:“妆花了吗?”
慕夭揶揄道:“放心,洞房花烛前,你的妆不会花,洞房花烛时,就不一定了。”
闻言,在屋的小姐婢女们齐齐红了脸。
宝珊俏脸陀红,瞪她一眼,“姐姐还未出阁,怎地不知羞?”
慕夭挑起柳眉,酒窝深深,“就不知羞。”
宝珊戳了一下她的酒窝,“等你出嫁,看我怎么笑话你。”
慕夭闹个大红脸,拉着凑上来的阿笙走开。
阿笙往回抽手,“我要看娘亲。”
今日的娘亲有些不一样。
慕夭搂住阿笙,夹着他往外走,“小花童,不许打扰新娘子休息。”
阿笙蹬蹬腿,“姨母坏。”
两人的嬉闹声消失在门口,宝珊翘起嘴角,看向铜镜中的自己。
任谁都会觉得,今日的宝珊秾艳昳丽,少了不食烟火的淡雅,多了勾魂摄魄的妖媚。
陡然,府门前传来起哄声,想必迎娶的队伍到了。
宝珊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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