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心跳急促,用尽全力推开那男人,他站在东边寝间外,隔着一张薄薄的门帘,一遍遍喊温含卉的名字,可是里面都没有传出她的应声,像是一种不言而喻的默认。
直到他眼皮霎那间撩起,大口喘息几口气后,神志慢慢清醒,方才意识到自己是做了一个噩梦。
他端坐起来,搓了两把脸,看着窗柩麻纸外昏明的天色,穿好衣裳,慢吞吞的起身,找出鱼竿和竹篓去了村头的湖边钓鱼。
自从他钓技熟练后,平日里半个时辰就能钓上好几条鱼,囤在家里的水缸里养着,而今日,湖面没有一丝波澜,湖底的鱼好似都沉睡了,没鱼咬他的鱼饵,连带着一旁不动如山的胡武净都钓不到鱼了。
胡武净嫌弃陆安,说陆安今日太心浮气躁,湖底的鱼都给他吓跑了,还让他坐远些别连累自己。
陆安抿住嘴,提起钓竿收拾好,索性是早些回去给温含卉做早膳。
胡武净瞥他一眼,“你看你,说你一句你还生气了,说不得哦?”
陆安摇了摇头,“我没生您气,您说的是对的,我心里有事,烦躁不安,这会儿的确不适合钓鱼,所以我打算回家了。”
胡武净顶着一头白霜,幽幽道,“小安,我也是年逾百岁的老头了,活到我这岁数,什么都经历过了。我吃过的盐比你走过的路还多。世上原本没有那么多值得烦恼的事情,只是人年少无知时,总喜欢把困惑憋在心里不说出来,这烦恼不就来了吗?”
陆安闻言一怔,像是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般。是啊,他们早就约定好要相互坦诚,何不坦诚说出口?他用力捏了一下手中鱼竿,谢过胡武净后,转身就往家的方向跑了。
他回到家时,恰好赶上温含卉打着哈欠从寝间里走出来,她俯身把“请勿打扰”的木牌翻转到“欢可以打扰”那一面,准备去后院洗漱。
远远的,温含卉瞧见陆安朝她走来,便向他打招呼,“崽崽回来啦?”
“嗯。”陆安双眸如炬锁着她。
温含卉见状问道,“你有话要和我说?”
陆安点点脑袋,“温含卉,我昨晚做噩梦了,我梦见你成亲以后就不要我了。”
他语气克制,却还是有几分委屈泄露出来,“你让那个男人赶我出去,说我是这个家的外人,然后我就吓醒了,心里很不高兴,今天去湖边钓鱼,一条都没有钓起来……”
温含卉愣了一下,赶忙上前摸摸他脑袋,安慰道,“崽崽,那只是一个噩梦,你不要多想,我绝对不会把你赶出家门的。”
陆安又问她,“那如果你见了王虎,他不喜欢我呢?”
温含卉跟他保证,“如果他不喜欢你,那我压根儿就不会考虑和他成亲。我的崽崽在我心里才是最重要的,谁不喜欢你,我就不喜欢谁。”
“真的吗?”陆安那双眸子沾染了远空几缕升起的晨光,变得明亮澄澈起来,瞳仁里倒映着温含卉的身影。
“真的呀~”温含卉柔煦的声音安抚着陆安已经担惊受怕一整夜的心,“我最爱你了呀~”
陆安得到答案,心情平复几分,后知后觉又有些害羞,耳根漫上赤色,连忙钻进炊房里躲起来了。
片刻后,陆安蹲在地上,用蒲扇扇着煮着粥的瓦罐炉子底下的火苗,火苗在没有风的时候宛如退潮般落下,又在蒲扇扇落时高涨起来,宛如他的心情,因为温含卉的安抚而情绪高涨,可是没有多久就落回了原处。
陆安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得到了温含卉的保证,他却贪得无厌的觉得,还不够。
第27章 不见王虎(下) 发现自己喜欢她。……
之后陆安有些魂不守舍, 在学堂里听课也是浑浑噩噩。
终于在放课后,他被欧阳靖羽抓到了书房里敲打。
“你这孩子,平日里表现都很优秀, 最近几日是怎么了,频频走神,无心听讲?”
陆安自知是自己没有做好,垂头乖乖挨训。
欧阳靖羽语重心长道, “距离院试的时间不多了, 这段日子格外重要, 无论是发生什么, 都要往边靠靠,不然你又要等大半年才能参加下一次院试。时光易逝, 人生年少看似路还很长,实则不然,寻常家境的孩子没有几个半年能够浪费。煦阳院每年都会有人来, 也会有人走, 走的自然是落榜的学子,他们的家庭已经无力再负担他走一条看不到头的科举路。因此每一次机会都来之不易, 你应当好好珍惜才是。”
陆安点头受教。
之后欧阳靖羽又叮嘱了他几句,才放他回家。
陆安离开煦阳院时, 天空忽然就暗沉下来,毫无预兆地洒下瓢泼大雨,他等了片刻, 天空乌云厚重,暴雨没有减小的迹象,陆安便把书篮护在怀里,一路跑了出城回家。
秋风夹秋雨, 把陆安淋成落汤鸡,他跑到胡家村村头,看见温含卉头戴蓑帽披着蓑衣朝着进城的方向走。
陆安赶忙用手拂去沾在眼脸的潮湿,拨了拨两鬓的湿发,整理好仪容仪表才走过去,他的声音穿透噼里啪啦的雨声,“你怎么出来了呀?”
温含卉把蓑帽往陆安湿漉漉的脑袋上一戴,给他披好蓑衣,又掉头急步往家里走,“这阵子秋意渐浓,下雨了气温骤降,你没有带雨具,我怕你淋雨后感冒,生病了可不好,索性就是出来找你了,结果你已经淋成了一只白斩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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