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眼睛密切关注着每一个走出来的考生,他们脸上神色各异,有人一路哭红了眼睛,有人悲伤叹息,有人板着脸唇线绷得笔直,也有人是意气风发的走出来......一张张脸拼接出一幅众生百态图。
终于,温含卉捕捉到一个步履急急的白衣书生,他把书篮提在手里,束发被风吹得有点乱,几乎是一路冲着出来,他似乎是天生就能感知到她在哪里,眼神朝温含卉身处之处挪过来。
温含卉眼前一亮,他们几乎是同时看到对方。
“崽崽!”温含卉朝他扬手。
“温含卉!”陆安猛地窜了过去,胸膛起伏着站在她面前,似乎有许多话想对她说,最终却又只是安安静静地垂眼看她。
温含卉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心疼地问道,“你只是离开我三天,都瘦出骨相来了,是不是给你带的干粮不好吃呀?”
陆安摸了摸自己下颌,“是吗?我怎么记得我脸旁这两块软肉已经消下去有一阵子了。不过干粮的确不好吃,我觉得我自己烧的饭菜更好吃些。”
他边说边往外走,“你今日应该还要去纺织坊吧?我送你过去,我们走快些,免得黄超哥扣你工钱。”
只是他没走几步,不远处就有一个士官忙慌地指着他道,“找到了!差点给他跑掉了!”
那士官急得满头大汗,似乎是怕乱跑走,他甚至带着一支禁军把陆安围在中间,“从没见过你这么不省心的禀生,不是让你呆在考场里,一会儿会有禁军护送你骑马回家吗?”
陆安朝那士官作了一揖后,同他解释道,“张监考,我家人就在考场外等我,我实在是无需您派兵护送。如今我已经见到我家人,”他偏头看温含卉一眼,眼神温柔,“您就更没必要送我回家了,因为我还要送她去纺织坊干活呢,您的好意我就心领了,何况我也不会骑马,就不丢那脸了。”
一旁温含卉听得一怔一怔的,完全不清楚发生何事。
张监考把温含卉的神情看在眼里,不由感慨道,“你们一个考生考中禀生,按照约定俗成的礼节,是要骑马驶过长安街,风风光光回家,你倒好,牵匹马的功夫你就跑了;一个家长明明就在考场外,居然连自己孩子考中禀生都不知道,别的家长早就挤在红榜下看榜去了。你们真是我见过对科举结果最不上心的家庭!”
“啊?”温含卉诧异地看向陆安,“你考中禀生了?那你刚刚怎么不跟我说呢?”
陆安挠脑袋,“……你刚刚也没问我考中没有,你问了我会说的。”
温含卉直言,“因为我觉得这不是最重要的事情,你人平安出来就可以了。”
陆安嗯了一声,“因为好几日没见你了,我也觉得这不是最重要的事情,当时我光想着要快点见到你,就跑出来了。”
两人观念出奇的一致。
温含卉还笑眯眯地告别张监考,“那就谢谢您的好意了,我们就先离开了。”
张监考无奈摆手,毕竟他也不能逼着这位陆禀生骑马游街,人家对这事儿根本就没有追求。
路上,温含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崽崽,我刚刚没有听错吧,你是考中了禀生吗?以后可以拿公家粮的禀生?”
陆安点脑袋,乖巧的回答,“是呀。”
温含卉终于激动起来,眉梢间神色飞舞,脸颊红润,“那你很厉害呀,我刚刚站在考场外面,看很多考生如丧考批,还担心你考不上嘞!”
陆安扬起嘴角,“那我考上了呀。”
“我的崽崽真厉害,那我奖励你吃一碗牛肉面?”温含卉兴致勃勃地想要带着陆安去她嘴馋了有一阵子的面馆。
陆安跟在她身后,只看她脑袋上的发旋一眼,都知道究竟到底是谁喜欢吃牛肉面,只是这会儿时辰真是不早了,他瞧温含卉完全忘记自己要去纺织坊干活了,便出声提醒了她几句。
她才一拍脑袋,又急哄哄地出城往往纺织坊的方向赶,“瞧我,这几日没睡好,脑袋都不灵光了,吃牛肉面哪里有干活重要!”
陆安好奇地问,“你这几日都没有睡好吗?”
温含卉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尖,“说出来怪不好意思的,没有你在家,我躺下来也睡不着,翻来覆去的,想夜里风大你会不会着凉,墨块够不够会不会考到一半又没墨了……”
陆安没再言语,只是脚下加快了步伐,与她并肩而行。
真巧,他这几日也没有歇息好。
送她到风华纺织坊门口,陆安迎面撞上送谈生意的商客出门的黄超。
迟到的温含卉连忙道歉,并与黄超解释了原因。
黄超听罢,并未责怪,只是若有所思的看了温含卉几眼,而后恭喜了陆安几句。
那几眼温含卉也读不出态度,她以为黄超介意她晚到,连忙对陆安摆了摆手,扭身就走进了前院里。
李阿香踩着织布机,瞧见她容光焕发地回来了,嘿嘿笑了两声,一边拨弄纺锤,一边问她,“你的嘴角都要咧到耳朵后了,是陆安在院试里得了好名次吧?”
温含卉坐在织布机后,“知我者莫若李阿香,的确有好消息了,他呀,考中了禀生!”
李阿满脸艳羡,“自从见了陆安,我回家是怎么看我儿子怎么不顺眼,哪方面都不争气,竟会调皮捣蛋惹我生气。我想把我孩子丢了,换一个陆安这样争气的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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