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安将洗净的碗筷放回木柜,用布巾擦拭干净手,倒了杯茶水递至她手中,淡然应道,“温含卉,我并不豁达,只是应该是我的,就一定会是我的,他抢不走。”
陆安这话似是一语中的。
翌日近晌午时,便有一辆马车停在家门口。
陆安这日休憩,便与胡武净在村头湖边钓鱼,待到竹筐里装满了鱼,满载而归。
便撞见翼卓头戴蓑帽,一袭官服地从马车中下来。
他较之几月前消瘦不少,想来是因为推行水车失利一事让他焦头烂额。
翼卓察觉到身后有人来,扭身对上陆安平静的眼眸,他板着脸问,“我来拜见你了,这回你可满意了?”
陆安拉开柴扉门,请翼卓进来,客客气气地给他斟了杯茶,礼节到位,“翼大人屈尊降贵,到乡野间拜访我有何事?”
翼卓眉头蹙紧,面色铁青,“当然是为这推行水车的事。如今水车推行受阻,我属下个个都是庸碌无能的,无人能解决此事,以至于民间怨声载道。我需要你帮我将水车于村落间落实,这样你也算是为了家国农策做出了贡献。”
陆安垂眸看着茶碗里拂起的缈缈白雾,待到炽热散去后,他才将茶碗端起,不疾不徐地将茶水饮尽,撂回石台上,“翼大人高看我了,我只是一介寒门书生,属实没有帮您解决推行水车之事的才干,您还是另觅能人吧。”
听到陆安回绝,翼卓绷起的面色出现了裂痕,“你不就是为了羞辱我才让我亲自拜访你吗?折腾这么一出,不就是为了让我将你请回去推行水车一事吗?我劝你摆谱适度,别不知天高地厚,我好歹是当朝四品官员,要撵死你,也就如同撵死一只蚂蚁般简单。”
陆安抬眸,“翼大人,既然您是高高在上的大人,而我低微如尘世蝼蚁,您又何必求我给您办事呢?这不是自相矛盾吗。”
翼卓胸膛剧烈的起伏了一下,“陆安,你别在我面前装了,你觉得我利用了你,可你自己也留了一手,否则我怎么会不知道水车渡管的用法。正因为不知道如何使用渡管,我才在推行水车一事上四处碰壁。之前的确是我看轻了你,你远比我想的更有谋略,你开个价,权当我弥补你之前到我府邸造水车的所付出的心血了,作为交换,你须得将渡管的用法公开予我。你我之间的恩怨,一笔勾销。”
陆安笑了一下,“翼大人,我从未留一手,是您对推行水车这事本就不上心。”
“倒是您贵人多忘事,又忘记您在这官场上教会我的第一课了:官场没有不结亲的联盟。你早就把我视作你的敌人了,我们之间的恩怨,便是我愿意一笔勾销,今日你从我手中拿走渡管的用法,明日转头也会致我于死地。您这不是拿钱换渡管的用法,而是拿钱换我的命。”
翼卓冷笑一声,并不否认。
天井上太阳正盛,直直的打落下来,让人背后渗出了些许汗水。
半晌,翼卓问陆安,“你想怎么样?”
陆安给翼卓面前的空碗重新添回了茶水,“翼大人,我想朝中应当是收到风声了吧,您也是退无可退了才来找我。既然如此,我们双方都坦诚些。我要拿回属于我自己的发明。我不需要您的钱,不需要您的提拔,我需要您重新发布告示,把我的名字写进去,我会尽心尽力的帮您将水车在民间推行开来,惠民利国。”
翼卓面色彻底垮下去,他一把挥落摆在石台的茶碗,茶碗啪地摔落在地,碎成几瓣,碧玉的茶水淌出,渗进地里留下一滩深迹。
司农司前脚没办成的事儿,重新发了张告示就办成了,这无异于是昭告天下,他翼卓要靠一个书生来成事,这水车的功劳也得给一个书生揽去。
这是在活生生打他的颜面啊!
翼卓眼角猩红,抬手重重的点了点陆安,“在官场上,将就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你做事如此赶尽杀绝,将来我势必不会放过你!”
陆安只坦然回应他,“翼大人,若我不留这一线,今日大可以不帮您。我本来就只是拿回属于我的名誉。”
翼卓捏握紧拳,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恢复了往常平和的面容,朝陆安点点下颌,起身离开,“不日内,司农司会张贴新的告示,之后我会派司农司的官员协助你在京郊的村落里推行水车。我拿出了诚意,也请你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我们通力将水车推行开来,受益的,最终还是广大农民。”
而后,翼卓履行了自己的诺言。
陆安也奔波于京郊的各个村落之间。
他亲自教授村民安置水车的方式,水位没过刮板一臂深度,负责固定的木桩需要插在牢固的泥土里莫约六尺的深度。
而后进行开池。
对于多人多田的村落,水车勺出的水并非直接卷进渡管口,而是开池蓄进一拳深的土地里,待水蓄起来后,可以连通不同的渡管,流向各家的田地。
其次,渡管并非置于地上,而是刚好置于地下,避免夏日暴晒,冬日严寒,以及风吹雨打带来的移位。
对于共用水源的村落,涉及到的农田更多,就可以用一截粗壮的木管左右间隔凿洞,嵌进不同的、用小竹节制成的渡管,满足更多的分流需要。不仅在池水连接口可以通过不同长宽的渡管实现以大嵌小,在农田里也可以利用以大嵌小再次实现对土壤的均匀灌溉浸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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