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这回没有再任性撂下碗筷,一口一口的继续将面条悉数咽了下去,只有吃饱喝足才能好好干活过日子,她势必不能在回到前阵子那般消沉状态中去。她要走出来。
面碗见底,温含卉端起碗将汤汁饮尽。
起身离开时,温含卉从钱袋子里拿出那份老板娘刚才强塞进她怀里的面钱,压在了桌台上,顺着日落时出城的人流走在归家的路上。
临近城门时,温含卉看见告示墙上张贴了几张红纸告示,边角已经卷起,迎着风轻曳,想来是她龟缩在屋宅里不见天日时出的新告示。
她从行客中穿梭而出,驻足停在告示墙下,抬眼去看。
那是会试中榜考生的官职分配告示,右侧是名字,左侧对应的是分封的官职。
温含卉一眼捕捉到了陆安的名字,眼神朝左侧挪动,便看见了陆安所得的官职,红纸黑字写着“镇江县令”四字。
原本陆安提过一嘴,说自己可能会分得一个京城里的小官,踏踏实实过日子,不想他最后竟是去了镇江做县官。
镇江是去年江南洪涝受害最严重的县城,堤坝被冲垮,淹掉了老百姓的农田,也不知如今情况如何。
温含卉担心之余,又觉得如此也好。
离开京城,离开她,去见识这个世间,便能很快的从这段不该发生的感情中走出来。她相信,以陆安的聪明才智,秉性品行,一定能够成为一个会做实事、受人爱戴的好官。
远方已经夜幕低垂,温含卉没再逗留,趁着天光还未散尽,继续往家里赶。
行至城外大道,不远处可见大理寺威仪的红门外驻守的士兵燃气火把,几乎要映亮整条大道,温含卉在敞亮的火光之中,忽而察觉到有一双眼睛自暗处在看着她。
她心中一紧,环视一圈,树影沙沙,附近的屋宅里传来一家人用膳的欢声笑语,不远处还有几个结伴归家的壮汉。
温含卉挠了挠头,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错觉,再往前挪腾了好几步,突然驻足扭头,确定后面的道路空落落,她这才舒了口气,放心的回了家。
不想翌日,温含卉大清早出门,又感觉到了那双落在她身上的视线。
经历了黄超一事后,如今一点风吹草动都能令温含卉紧张局促,她连忙退回家中,去炊房翻出了柴刀别在腰间,又透过柴扉门谨慎地观察了一会儿,没有捕捉到可疑之人后,温含卉才撞着胆子出门去干活。
这日,京城颁布了一则仆告,宰相关骊去世,文景帝深感悲伤,下令休朝三日。
一时间,京城许多百姓都自发着了白衣出门送关骊离去。
温含卉在放工归家的路上,放眼望去全是身着白衣祭奠关骊的行客身影,唯有一道身影是着与周围格格不入的灰色锦缎束衣,该人身材矫健,低着头,就走在与她相隔不远处。
当那道目光再次落在温含卉后脑时,她迅速扭头,与他四目相对一瞬,立马从人群中捉出了这个身着束衣的男人。
温含卉脑袋一热,提着柴刀就冲了上去,“你是何人?为何要跟踪我?”
男人愣了一瞬,不敢与之对视,只挪开眼神说,“我没有跟踪你......我......只是顺路......”
他自己都越说越心虚气短。
温含卉怒瞪他一眼,心中又怕又惊,手里握住的柴刀都在颤抖,但是面上却丝毫不怯场,“你就是在跟踪我,从昨日我从城里出来伊始,我就能感觉到有一双眼睛在看我。你否认都没有用,没有坏人会主动承认自己是一个坏人,我现在就要捉你去大理寺见官!是非曲折,自有他们判断!”
温含卉逮住他的胳膊,扯着他往大理寺走。
恰逢附近有巡逻队伍迎面而来,他们注意到了温含卉这处的异样,迅速派人过来询问是她否发生了事情,需要他们帮助。
温含卉立马将事情告知官兵。
巡逻队伍很快便将男人押去了大理寺。
公堂上,执勤的士官听完士兵的讲述后,抬头看被羁押的男人第一眼,就流露出震惊,“这不是宫中的阿壮侍卫吗?你怎么不呆在宫中保护陛下,跑宫外来了?还跟踪起姑娘来了?”
被唤作阿壮侍卫的男人憋红了脸,呵斥那士官道,“老袁,你别打趣我!你和我一起在校练场长大,我的人品你是了解的,伤天害理的事情我是万万不会做!”
老袁捋着胡子提醒他,“但是跟踪姑娘是有伤风化的事情。”
阿壮几乎是面红耳赤地低吼道,“事出有因,我不便多谈!”
老袁肃起脸面,“你不谈,我只能把你关起来了。宫中侍卫犯法,亦是与庶民同罪。”
阿壮最后没有办法了,只能拿出一块文字令牌,要求老袁和身旁士兵回避一二,他会亲自同温含卉交待其中缘由。
阿壮颇具歉意地说,“温姑娘,你的感觉真是太敏锐了,在下很抱歉唐突了你。我是数日前接到了陛下的命令,亲自来保护你的。其实我已经到你身边有一段时日了,只是之前那段时间,你都没有出门。你这几日开始走动了,我自然也就跟着你开始走动了。”
温含卉一脸诧异,只觉得他在糊弄她。
阿壮连忙自证身份,“我的确是宫中侍卫,老袁也认识我,这事做不得假。”
温含卉十分困惑,“但是我一介不起眼的小百姓,哪能得到陛下钦点的侍卫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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