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料二月的风却在此时开了一个顽皮的玩笑,温含卉头顶的蓑帽被风吹歪掉落下来。
揽在温含卉腰间的那截玄色广袖被收回,陆安没有再抱她了,而是俯身替她拾起那顶蓑帽,戴至她头发上,将垂落的系带绕过她的下颌,认真地打好绳结,“晌午太阳猛,风也大,蓑帽要系紧一些,这样就不会掉下来了。我们去用午膳吧,我在后院砌了窑炉,在你来之前就已经用荷叶和泥巴包住了处理好的生鸡,这是江南的叫花鸡,我想你会喜欢的。”
陆安想带她下斋楼,玄袍一隅却被纤长的素手拽住,他怔了怔,回过头看她。
温含卉把他系好的绳结抽散,蓑帽一下就被风扬起跃过栏杆吹到斋楼外的砖石上,她没有理会,反而是走上前一步,绣花鞋抵着黑缎靴,双手轻轻环过陆安的腰身,将脑袋也埋抵在玄色衣袍前。没有了蓑帽的阻碍,温含卉几乎是毫无隔阂的拥在他身上,就这样认真且庄重地抱住了他,“刚刚不是说想再抱一会儿吗?怎么就不抱了?”
陆安没有说话,而是抬手缓缓按在她后裳上,以行动回答她。他掌心略使力,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似乎是要把她牢牢嵌合进他心里。
与喜欢的男人相拥的滋味是美妙的,温含卉觉得自己鼻尖和周身都萦绕着陆安的气息,耳旁是他急促有力的心跳声。
只是陆安过分用力了,以至于温含卉埋在他前襟里有些发闷,没多久,她伸手推了一下陆安,从他怀中直起身来,她的脸红扑扑,理了理动作间蹭乱的发髻,她有些懊恼刚刚的冲动,给自己找理由说,“方才是一家之主大人赏赐给你的额外拥抱时间,现在赏赐结束了,我们可以去用午膳了。我好饿啊。”
说完,温含卉不看陆安,绕开他往斋楼楼梯处去。
陆安迈步跟上她,与她并排着下楼,“温含卉,那你再多赏赐我一点呗?”
“不是现在,我是说,我们今日分别时,也可以再抱一会儿。好不好呀?”陆安心情愉悦,说话时不自觉又带上了亲昵撒娇的尾调。
温含卉唔了一声,慢吞吞道,“也不是不行。但是你小力点,刚刚按太紧了,我快要喘不上气了。”
陆安表示自己会虚心改正,“我学东西很快,多学几次就会了。”
叫花鸡的确好吃,肥肥嫩嫩,唇齿间都是迸出的油汁,但是那日最令温含卉难忘的不是叫花鸡,而是两人分别前的拥抱。
陆安驶着马车吁停在她家门口,并未提及两人约定好的分别时的拥抱。
温含卉虽然心里记挂,到底是女儿家,心性拘谨,她见陆安没提起,便以为他忘了,只有她一个人还记得,心里有些恼,一下撩开马车布帘就要跳下去回家。
黄纱底下的臂弯蓦地就被陆安攥住,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一个用劲就把人圈回自己怀里。
温含卉的后裳蓦地撞在马车木壁处,发出一声沉沉的闷响,就连原本停在黄土地上的车轱辘都随之轻颤一下。
马车门帘落下,几乎挡住了所有的光,一片昏暗中,温含卉感觉到陆安的靠近,温柔坚定地把她抱紧。
陆安下颌枕在她薄肩处,他偏头低声控诉道,“你这个人不讲诚信,刚刚居然想赊掉答应我的拥抱就走。”
男人的气息拂过温含卉耳畔,她小声同他解释道,“我等你一路了,你都没有要抱我的意思,我以为你不想抱了才走的。”
陆安抱着她没说话,胸腔里却是传来隐隐闷笑,因为她那句“我等你一路了”。
温含卉后知后觉,推了他一下,却没有推动。
两人抱了一会儿,温含卉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又推了他一下,仍是纹丝不动。
“不想放你走了......”陆安哑声道。
温含卉不知道陆安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与他平日里规矩守礼的模样判若两人。
温含卉面红耳赤,偷偷嘀咕道,“原来这就是男人的劣根性啊,你这样子我要跟胡老头告状了。”
陆安无声默认,掌心收力,最后将她往自己怀中按了一下,把她身体自木壁旁托起来。
两人适才略略分开一些距离,陆安垂眸,帮她抚平衣襟上的褶痕,规矩地跪坐在她跟前,略略弓身前倾,低声道,“我错啦,你不要跟胡老头告状好不好?”
温含卉霎时觉得马车里闷热,她哼了一声,起身撩开布帘,“看你表现吧。如果你对我不好,我就跟他告状。”
陆安送她至柴扉门外,黑眸倒映出女人背对他时纤柔的脖颈,耳后几缕碎发毛茸茸的,在傍晚的微风中细微的耸动着,宛如一根羽毛滑过陆安心扉,他遗憾道,“那你没有跟胡老头告状的机会了,因为我这辈子都会对你好的。”
天幕上的火烧云烧到了温含卉面容上,她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到家中的,囫囵吞枣的应付完晚膳,她又好似上回约会回来后那般偷偷躺在床榻上打滚。
陆安好像有无数的方法让她高兴,他会细心安排每一场约会,便是连平常送来的信件都会用熏炉提前熏过,有时别一支风信子,有时则在信纸间夹一朵蝴蝶兰。
在陆安回京以前,温含卉最不喜欢的便是逢十休息这一日,因为闲下来以后,她总是有很多女儿家的思绪。
如今陆安回来了,温含卉变得不像以前,来往的熟客都说她比以前开朗爱笑了,她照样是认真经营,可是午间用膳时,却会开始挂念另一个人中午都吃了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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