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雪至走了进去,见他刚才看的是本关于血型研究的书籍,日文原版。
他似乎留意到了,解释:“木村先生对血液很有兴趣。这是他不久前出版的一本著作,谈及人的血型,他可能发现了一种新的类型,但还在继续研究当中。”
如前所言,从医学界发现人类血液分型到现在,也就不过短短十来年的时间。目前为止,医学界还只知道发现者命名的A、B、O,以及AB四种血型。
“之前太忙了,木村先生送我后,就没时间看。现在正好没事,前两天叫我舅舅帮我顺便带了过来。”他笑着说道,又让苏雪至坐。
苏雪至望着他:“傅先生,我很抱歉,让你陷入这样的境地,不是我的本意。”
傅明城说:“我知道,他们是根据你的医学检验结果将我再次逮捕的。我理解,怎么可能怪你?你只是根据你的所见做出了你的判断而已。”
他的目光凝落到她的脸上。
“我让他们给我看了你的医学检验报告。完全出乎我的意料。连苏格兰场的老手都没看出来的犯罪证据,却被你查证。我真的……”
他一顿,笑了起来:“还是以前那句我已经说了不止一次的话。你非常优秀。现在我甚至可以说,我很钦佩你。关于这一点,我认为,你已经完全可以做我的老师了。”
他的大度和宽容,令苏雪至感动之余,也终于有了说出自己想说的话的勇气。
“傅先生,关于这个案子,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或者,你是想保护谁?”
傅明城仿佛一怔,笑容慢慢消失:“你为什么这么问?”
“抱歉,我知道这很冒昧。但如果我的判断没有错的话,我个人认为,你未必一定就是那个人。”
他沉默了下去。
苏雪至斟酌着,又说:“我知道我没有资格多说什么,但我真的不希望,你会因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而承担原本完全和你无关的责任。傅先生我记得你曾对我说过――”
她望了眼那本刚才被他放下的书。
“你想做最前沿的医学方面的研究。如果就这样中断了,不但对您热爱的医学是个损失,就您自己而言,难道您不觉得遗憾吗?”
傅明城继续沉默着,良久,忽然笑道:“这是我的命运吧。我从小就觉得人生无常,所以才想学医,以尽量抗衡无常。现在早就知道了,这想法太过幼稚。我知道你的好意,但我真没什么可说的,也没什么遗憾,真要说有,希望你将来能在医学上继续奋勇前行,这样,也如同弥补我的遗憾。”
“这里不是好地方,你回吧。谢谢你能来看我,我很感激。”
他朝她点了点头,坐了回去,继续拿起书,低头看了起来。
苏雪至走后,孙孟先向贺汉渚汇报了见面的情况。当时两人对话,照规矩,门口自然是有人旁听的。
“司令,外头天天盯着这个案子,我警察局的门口,记者蹲,我门都出不了!那个傅太太又天天来我这里闹!还有报纸,那帮人正事不干,整天光就知道骂咱们没用!听这个二公子的意思,就算咱们定了他的罪,他好像也不会上诉。既然这样,我看不如就这么定罪!需要的证据,只要你一句话,我这边要啥有啥,全都可以做!”
贺汉渚说:“等等看吧,再说。委屈局长了,新闻界那边,你再挡挡。”
上司这么说,孙局长只能答应,挂了电话,破口大骂他缺德,站着说话不腰疼,怎么不把嫌疑人接到司令部去,就知道甩自己的锅。正骂着,他的幕僚秘书侯长清赶紧去关门,提醒他小点声,说不定这边也有那头安插的耳目。
孙局长这才生生地忍下怒气,等气平了些,问:“他还不结案,到底是想干什么?”
侯长清说:“傅家老二定了罪,傅家谁能获益?”
“那还用说,傅太太!”
想到那个女人追着自己又是威胁又是哭,偏偏又没法叫人把她赶出去,孙局长一个头就两个大。
“傅太太后面呢?”
孙局长略一想,明白了。
“傅太太娘家跟陆宏达是一伙?”
“是。现在您知道了吧,为什么贺汉渚还不想结案。”
“他是想保住傅家老二,将来把傅家也捏手里?”
侯长清说:“不是没有可能。傅家那口肉,谁不想吃?所以这个事,局长您别急,他让你等,你等就是了。不就应付记者吗?局长您这个还不会?”
孙局长拍了下脑门:“明白了!”忽然又回过味,眼睛一瞪。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他妈的除了应付记者,我什么都不会?”
侯长清赶紧撇清:“局长您误会,我怎么可能这么想?我还有事,先去忙了――”
司令部里,贺汉渚挂了电话。
不必听到,他也知道,孙孟先此刻一定在那头跳着脚地骂自己。
他回想着孙孟先刚才向自己汇报的关于苏家儿子去找傅明城谈话的经过。
他还是挺老实的,果然遵从内心的关心之情。
自己说随便,他就真的随便了。
让他去劝认罪,他去劝人否认罪名。
贺汉渚看了眼时间,想到以豹子的效率,现在应该差不多回来了。正想起身到窗边先抽支烟,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豹子敲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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