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将衬衫的下摆从系着皮带的裤腰里拉了出来,小心地卷起,终于,看见在他后背右侧靠肩胛的部位,嵌入了一块疑似火车铁皮的铁片,从伤口的长度判断,长七八公分,目测深度应该也不浅,铁皮的大部分已入肉,只剩一个小三角的部位还露在外。
细细的血丝,正从那道狭长的伤口里慢慢地渗出来,染红了他大半的腰背。
那时候在车站,站台上的火光晃眼,场景又那么混乱,他伤口的渗血应该也不多,她竟就一直没有觉察,他其实已经受了伤。
不知道深度到底几厘米。这个部位靠近肺,如果万一深得插入了肺,引发气血胸……
“我真没事!这点皮肉伤我自己知道,撑得住的,明早到了京师,我去医院处理下就行了――”
他转过头,笑嘻嘻地解释,冷不丁撞到她恼怒地盯着自己的一双眼眸,一顿。
“你怎么回事?你逞什么能?”
难怪他不让自己替他整理背心,应该就是想瞒住她,免得万一被她发现衣服上的口子。
不用说了,现在自己身上穿的他那件外套后,一定也有道口子。
“你明明受了伤,我两次问你,你为什么就是不说?”
她的语气非常严厉。
他脸上笑容僵住了,迟疑了下,喃喃道:“……好吧,是我错了,我确实不该逞能……”
说完,见她依然一言不发,心虚地看她。
“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对着这样的人,苏雪至也实在不可能气久,想了下,问道:“前面哪里有可以就医的地方吗?去了,我先帮你处理下,晚上也不要开车了,找个地方,你先休息,明天再上路。”
“你不是要开会吗?”他小声地提醒。
“不急,明天只是开幕,不重要,错过没关系,只要能赶上校长的课题报告就可以了,是最后一天,第三天。”
“好。”
他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又冲她一笑。
“你别生气了啊,我都听你的,真的。前面再过去,几十公里,有个高平镇,我们可以停在那里。你坐好,我跟手下说一声,然后我们就开过去。”
苏雪至却下了车,走到他的一侧,替他拉开了车门:“下来,坐过去!”她指了指自己刚才的位置。
“怎么了?”他不解地看着她。
“你这样你还能开车?你不怕我怕!你给我过去,坐着不要动!”
“你会?”
“只要你不怕翻车送了命,我是没问题的。”
苏雪至说完,看了眼已跟上来停在后的那辆车。
“当然,你要不放心,我去叫你的人来,帮你开。”
“不用不用,我不要他们!就你,挺好的,我不怕翻车……”
贺汉渚一边说,一边又闷咳了两声,但又好像是在闷笑,抬起头,见她盯着自己,似乎有点不悦,急忙收了笑,下车,老老实实地坐了过去。
他的手下跑了过来,问是怎么回事。
苏雪至说晚上不赶路了,到前面的镇上过夜,明早再走,说完上车,拿起自己刚才盖过的毯子,压在他的身上,再次警告他不要乱动,随即发车,试了试手感,便驾车朝前而去,在他的指引下,很快,顺利抵达了高平镇。
第93章 (高平镇地方虽然不大,但过...)
高平镇地方虽然不大, 但过去就是往来京师和天城之间的必经之地,商业本就繁荣, 如今在附近不过几里之外的地方,又修了火车站点,十里八乡人出门,都要路过这里,故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镇内是百行皆齐。
苏雪至开到, 已是凌晨一点多, 夜梦正浓的时刻,镇上家家闭门锁户, 远远看去,黑漆漆的,一个人也看不到, 只远处偶有犬吠之声传来。不过,运气还是不错,沿着镇口的路开进去没多远, 竟见到路边有间门口钉了一个上有红十字标记木牌的西医小诊所。
能在这里遇到西医诊所,自然是好事。
诊所开在人家里,估计医生也住里头,苏雪至立刻停了车,让贺汉渚先在车里等着, 自己下车,上去拍门, 拍了一会儿,听到里面传出一道声音, 问是怎么了,得知有人受了外伤,喊:“本诊所不擅外科,只看内科!别拍门了!再进去点,往右拐,找一个跌打馆,叫跌打郎中给你们治去!”
苏雪至看见他门口的木牌上就打着内外兼治的广告,分明是没有医德,不想接待夜诊,火了,握拳,重重地捶了一下门:“我要酒精和沃杜丁几!这些你总有吧!你开不开门?再不开,信不信我开车撞烂你大门!”
这个医生是天冷不愿起床接诊,一开始听对方声音年轻沉悦,说话也很礼貌,就没放眼里。反正外伤一时也死不了人,打发掉算了,不想对方突然凶悍,怕真会乱来,不敢再推脱了,只好起床。
“来了来了,稍等稍等――”
很快,门里透出了灯光。
贺汉渚拿掉了她之前强行盖在身上的毯子,从车里走了出来。
他的两个手下也跟了过来。
三人站在路边,一声不吭,默默地看着她拍开了门。
医生打着哈欠出来,拿了挂在墙上的白大褂,一边穿,一边打量进来的人。
受伤的是个身穿制服的青年军官,大概是失血的缘故,脸色惨白,眉目鸦黑,进来后就没开过口,但脸上一直带着几分淡淡笑意,看着挺和气的一个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