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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人袒胸露腹,被绑在一根木桩上,神色惊恐,脸色惨白。桩子的两边,立着几十名神色肃穆的水会会众。前面一张神案,上头摆了五牲和香炉。一个皮肤黝黑的精瘦汉子立在神案前,正是此前曾下水救过贺汉渚的那个王泥鳅。他的近旁,一人观察日晷。
    日头渐渐升到头顶,日晷的影,投向了午时。
    “三当家,时辰到!”那人扭头,高声喊道。
    江滩两边,聚了至少上千的人,闻声,倏然闭口,现场顿时变得鸦雀无声。无数双眼睛,盯着滩头上正在发生的一幕。
    绑在刑柱上的的人奋力挣扎,却是徒劳无功,越是挣扎,浸了水的牛皮筋便勒得愈紧,磨破皮肉,渗出血水。
    王泥鳅神色肃穆,焚了香,朝着神案行拜礼。
    一个头上系着红布的壮汉手持匕首,走到刑柱之前。
    匕首磨得雪亮,在正午的日头下,闪烁着白色的精光。
    “三哥!饶命!看在我从前没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帮我向大当家再求个情!求求你了!往后我一定改过!饶了我吧,我不想死――”
    刑柱上的人终于停了挣扎,看着壮汉手持匕首而来,瑟瑟发抖,不停哀求。
    王泥鳅面无表情:“行刑!”
    伴着那人发出的一道惨叫之声,壮汉手里的匕首插入他胸,划拉几下,拗断肋骨,很快,挖出了一团血肉模糊的东西。整个过程,动作一气呵成,熟稔无比,显然不是头回。
    另人端了张铺着红布的托盘,接过这团还跳弹的冒着热气的东西,送到了王泥鳅的面前。
    王泥鳅卷起红布,一个振臂,掷入江心。
    波涛翻涌,很快,那团红布便被浪花吞噬,消失不见。
    刑柱上的人脸孔扭曲,双目圆睁,头耷拉着,用惊恐的不敢置信的目光,看见一道血箭从自己胸口被掏空了的黑洞里朝外喷射。
    他痉挛着手脚,随了血箭喷射完毕,变成汩汩水柱,沿着身体漫涌而下,吐出了最后的一口气,在刑柱之上痛苦地死去。
    人群里发出阵阵的喧哗声,妇人捂住眼睛,不敢再看,男人神色激动,高声咒骂诅该死,议论以其罪行,剖心太过便宜,本当受那凌迟之刑。
    王泥鳅在喧声里再次焚香祭坛,完毕,命手下用白布将死人裹了,连同郑龙王出的一笔养老钱,送到老六家中交他父母。
    人群见行刑结束,没什么可看了,议论着,渐渐散了。
    一个水会的人奔了进去,递上一张拜帖,低声说了几句话。王泥鳅抬头,见不远外的江岸之上立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长衫礼帽,身影潇然,气度大方,其人身后,远远另有数人,虽一色是短打的装扮,但形貌彪悍,不像常人,应该是他随行。
    王泥鳅的目光微微一动,立刻迈步,走了过去。
    贺汉渚也快步下了江滩,见面,照着老规矩,和王泥鳅相互抱拳,寒暄了两句,随即解释,自己前几日到了西关口的凤凰县,无意获悉郑龙王遇刺受伤的消息,十分记挂。
    “去年出川船上,幸蒙三当家的搭救,贺某方存命至今。当时三当家走得匆忙,贺某未能致谢,深以为憾。这回既来了近邻之地,无以为报,带着军医折道前来,盼能为大当家尽上一份微薄心力,但愿大当家伤情无碍,早日痊愈。”
    王泥鳅笑说大当家已无大碍,请他放心,也感激他的好意,自己回去了,会向大当家转达他的心意。说完拱了拱手,匆匆离去。
    都是道上的人,这个时候,自己突然带着军医赶来这里,以对方的老练,不至于猜不到内情。
    贺汉渚知道被拒,没法获得和郑龙王见面的机会,目送王泥鳅一行人离开,沉吟了片刻,只能回往落脚的旅馆,打算与冯国邦先会个面。才进去,一个四五十岁方面阔颌的人朝他迎面走来,紧紧地握住了他手。
    这人便是冯国邦,他几天前就赶来了这里,请当地的几个头脸人物出面,希望能和郑龙王见个面,商谈儿子的事。但听闻他伤得不轻,被告知,暂时不见外人。
    儿子落在对方的手里,生死不知,他投鼠忌器,今天又从手下那里获悉,王泥鳅在江口对儿子的同谋,那个水会里的老六,施剖心之刑,又气又恨,又是焦心,正一筹莫展,忽然收到消息,贺汉渚今天从凤凰县赶了过来,当即找来。
    早几年前,贺汉渚曾和他在京师见过一面,还有点印象,将人请入后,坐下叙话,听他讲了这几天的情况,也复述了一遍中午自己赶去江口与王泥鳅碰头的经过。
    冯国邦的眼里顿时燃出希望之火:“贺司令你和那个王泥鳅竟有旧交?此人油盐不进,手段狠辣,犬子就是被他绑走的!要是能在他那里疏通一下,只要他们愿意谈,我这边可以赔罪,重金赎人!”
    贺汉渚道:“我本想通过他见郑龙王一面的,见到了人,就什么都好谈。但他应该猜出了我的来意,没说两句就走了。”
    冯国邦咬牙道:“他们要是敢动我儿子一根汗毛,我和他们没完!”
    贺汉渚道:“冯司令,恕我直言,这回是你理亏在先。但只要郑龙王不出大事,令郎应当不会有性命之忧,你也不必顾虑过重。三当家走之前,也说了一句,帮我带话给郑龙王,他应当不至于食言。你稍安,先等等,看水会那边有没后续。真要是没消息,咱们再想别的办法,无论如何,既然来了,总是要把令郎领回来的。”冯国邦放完狠话,心里其实也是没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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