幼琳,是小宋氏的闺名。
记忆里,这是嫁给周成延六年来,他第二次叫自己的名字。
第一次,是刚刚嫁进来的时候,洞房花烛夜,他喝得酩酊大醉,抱着她不住的喊幼仪。
不对呀,那是姐姐的名字。
她叫宋幼琳,不是宋幼仪。
她一遍遍的告诉他,重复的,不厌其烦的,终于,在一连串叫着姐姐名字的间隙,他叫了一次自己的名字。
幼琳。
她的名字是那么的好听。
眼泪夺眶而出,小宋氏不住的摇头,“不……不……没有……”
周成延帮她擦眼泪,粗粝的手指在娇嫩的皮肤上留下轻微的红印。他有些恍惚,原来她竟是这么的年轻。
是了,她嫁过来的那年才十六岁,如今也不过刚过双十年华不久。他一时间觉得愧疚的不能呼吸,这么多年,他从不曾好好看过她,也从不曾好好对过她,当年那个离家千里的十六岁小姑娘,不知道是如何一个人撑过这些年的。
累吗?
他的声音有一些发抖,“我不爱你,不敬你,不重你,还不能保护你。我……不是个好丈夫……”
“不,您是!您是!”小宋氏肯定的道:“您才学渊博,对姐姐重情重义,对嘉儿和琬儿疼爱有加,您不纳妾,不外宿,我不能生儿子,您也从未怪过我。您是,您是一个好丈夫!”
周成延一时无言。
他知道自己没有小宋氏说得那么好,可是却不忍去反驳她。
这一世因为幼仪,他不可能再爱上旁的女人了。那么对于小宋氏,就让她有着这一个梦吧,让单纯善良知足的她,活得稍微幸福一些。
他道:“幼琳,我替嘉儿,谢谢你。”
小宋氏笑着摇头,“不用,你不用谢我。嘉儿也叫我母亲,母亲为了女儿,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的,不需要感谢。”
周成延一怔,旋即嘴角边溢出一丝苦笑。读了那么多年的圣贤书,他还是着相了。听惯了太多继母苛责原配子女的故事,他就下意识的觉得小宋氏也会是那样的人了,这些年,或是有意或是无意,他总是故意压制着小宋氏。
现在才知道,自己一早就错了。
他收了苦笑,开始认真的替小宋氏敷脸。
虽不能给她相应的爱,但其他她该有的,就全部都给她吧。
夜里忽然下起了雨,豆大的雨滴拍打在窗棂上,吵得人有些心烦意乱。
周家西府客院的西厢房里,冯怜跺着脚,焦躁的来回走着。
冯毅看不过去,道:“怜姐儿,你坐下来。大夫都说了你哥哥没事,你勿需太过担心。”
冯怜脚步不停,皱着眉头道:“怎么能不担心,那大夫说哥哥傍晚就会醒的,结果到了现在还一点动静都没有。不会是那大夫是个庸医,根本就不会看吧?”
话音刚落,躺在床上的冯周就发出一声闷哼。
冯怜和周欣荣忙得扑了过去,冯毅耸耸肩膀,只好留在了后面。
“娘,妹妹。”冯周的嗓子有点哑,“你们怎么都过来了?”
冯怜见哥哥醒了,心也放下了大半,闻言怒气就立刻涌了上来,冷声道:“你做出了那样的丑事,我们能不来吗?”
冯周一脸疑惑。
周欣荣道:“怜姐儿,好好同你哥哥说话。”
“什么丑事?”冯周道:“娘,妹妹,你们在说什么?什么丑事,我做了丑事?是我喝醉了吗?”
冯怜不顾母亲的眼色,快言快语,将今日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冯周脸色涨得通红,到最后也不肯承认,“不,不可能,我才不会那样对嘉表妹。你一定是在骗我,我怎么会,怎么会那样对嘉表妹呢。而且我已经知道了,嘉表妹心中也是有我的,我早做了打算,要请娘去跟二舅舅说的……”他说着四下里看过去,“大喜呢,大喜也是知道的,我都告诉大喜了。”
“大喜已经被卖了!让他看着你,结果他倒好,自己倒喝醉了!”冯怜恨铁不成钢的道:“都到这个时候了,你还不肯承认,我又不是吃饱了撑的,有那闲工夫来骗你。还嘉表姐心中有你,这些也都是周宣那个兔崽子跟你说的吧?我呸!你长相一般,学识一般,家境更是一般,嘉表姐心中有个屁的你!她不过是拿你当表哥,结果你却听信别人的撺掇要去害她,我要是嘉表姐,恨不得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你!今儿个要不是我提前得了消息,怕是咱们一家都被二舅舅给打跑了,不仅如此,日后也再也进不了西府的门了!都是你的错,你还好意思不承认,你的丑态,我可是亲眼目睹的!看到你那样子,我简直都想把自己眼睛给戳瞎了,我冯怜,怎么会有你这样一个愚蠢又丢人的哥哥!”
妹妹每说一句,冯周的脸色就白一分,等到冯怜说完,他脸色白的几乎透明。而后背也被冷汗层层汗湿,一句话也说不出口了。
☆、第53章
周欣荣心疼儿子,忍不住想要说女儿两句,冯毅及时拦住了她。
他道:“怜姐儿说的有道理,周哥儿真的不能再这般下去了。我是没指望了,若是他再不立起来,日后你和怜姐儿,该怎么办?”
周欣荣听得心中一酸,呵斥女儿的话就收住了。
看着面无血色的儿子,心酸的转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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