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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守一淡淡看向林萱,回忆她究竟是从哪天开始这么狂妄。
    林萱直接问到他脸上:“我碍着吕公公的道了?您想让我死?陛下能答应吗?”
    吕守一盯着林萱,目光像毒蛇一般阴鸷。
    “我明白了,姑娘从没将我们这种阉人放在眼里。”
    林萱混不在意他威胁。
    “你愿意当猫当狗当畜牲,那是你的自由。但我是活生生的人,哪怕明天会死,也要堂堂正正站着死。”
    “堂堂正正”四个字,被她说得铿锵有力!
    吕守一是个身体残缺的阉人,一步步跪着爬才走到如今的位置,算是将这条路走到尽头。
    即便他如今权倾朝野,只屈居一人之下,却也不敢说自己堂堂正正。
    “姑娘怕是忘了自己住的地方叫什么名?真正的主子都住在宫殿里。草樱小栈,不过是主子们养畜牲的地方。”吕守一不动声色的还击回去。
    “啪”的一声脆响。
    林萱赏了他一巴掌。
    吕守一脸上阴云密布,眼神里毒蛇露出细细尖牙。
    “吕守一你怎么办事的?连只狗都找不到。若是晚膳前它还没回来,你给我去雪地里跪着。什么时候把狗找到,你什么时候起来!”
    当着宫女太监,林萱堂堂正正赏他一巴掌,教他主子和奴才的区别。
    他说林萱是猫狗畜牲,林萱便说他连猫狗畜牲都不如。
    吕守一不敢还手。
    她没说错,若论身份,她在宫里头勉强算半个主子。
    哪怕只能算半个,她也是主子。
    吕守一捂着被林萱抽得发麻的侧脸,缓缓后退几步,跪在地上。
    “奴才知错。”
    林萱却亲自将他搀扶起来,拍拍他膝盖处并不存在的灰尘,笑意盈盈。
    “公公心里在骂我,我能听见。我是什么身份,不用吕公公提醒,我自己也知道,能活一天算是赚一天。”
    吕守一不吭声,继续听她讲废话。
    “我很怕死,所以才养蛊,若是明天我在宫里悄无声息的没了,可能会有只蛊虫顺着您的皮肤,钻进您的骨肉,爬进您的脾胃,在您身体里繁衍生息、子孙满堂。”
    林萱养蛊,吕守一早知道,他每旬都要吃杀蛊虫的药,就是防止林萱在他身体里养蛊虫。
    “我得提醒您一声,蛊虫嗜鲜血,得多吃猪肝补补身体。您那干弟弟张公公就是补得不够,死之前瘦得皮包骨的样子,真是让人害怕。”
    林萱日渐长大,美貌无法遮掩。张清凉胆大,仗着他是吕守一的干弟弟,就想占林萱便宜,被林萱喂了蛊虫。
    可惜,无论怎么挑衅,吕守一始终不吭声。
    林萱觉得无趣,瞪他一眼就走了。
    她还年轻,七情都浮在面上,得意张狂起来也不知底线。
    吕守一看身旁面红耳赤的干儿子吕岳崧,发现他正咬牙切齿的看着林萱离去的背影。
    这些年轻人太浮躁,一个个都将七情六欲浮在面上。
    不够沉稳。
    “干爹,我今天非得弄死她。”
    吕守一将大氅拢了拢,认真教儿子:“她没说错。别人都能走得悄无声息,只有她,必须死得堂堂正正!”
    吕岳崧似懂非懂。
    他懂的是,此刻干爹看林萱的眼神,就像看一具尸体。
    不懂的是,干爹说要让她堂堂正正去死。
    是什么意思?
    草樱小栈原来是个兔子窝,溧阳长公主曾在这儿养兔子。
    皇帝将草樱小栈赐给林萱,等于暗示众人,她也是他养的小玩意儿。
    暖春来临之际,草樱小栈美如仙境。
    阳光洒在碧绿的浅草上,一阵微风吹来,樱花簌簌而落,尽情的洒下一场花瓣雨。
    可现在是冬天,这间曾经养兔子的窝棚,四处透风。
    前几天惠兰到内务府要了四十床厚实的棉絮窗帘,已勉强堵住窗户缝隙。
    林萱踏进屋内,仍旧冷得发抖。
    这里不像凌霄殿有地龙,一天十二个时辰都暖和。
    惠兰今日去裴云瑾那讨赏金,回来得晚。
    林萱进屋时,她刚把炭烧上。
    惠兰伺候她用热水净过手,说:“姑娘先喝口热茶暖暖身子,屋里马上就能暖和起来。”
    “你今天得了多少赏钱?”林萱看着她,眼睛里发出一闪一闪的亮光。
    “我是奴才,攒钱是为了将来出宫用,你一个当主子的,为什么贪财?”惠兰跟她怄气。
    林萱瞥了她一眼,没回答。
    她总不能告诉惠兰,最迟明年冬天,裴云瑾会挥兵攻入京城。士兵打进皇宫后,美貌的宫女们成为兵油子们手里的猎物,先被折辱,后遭残杀,惨不忍睹。
    林萱得在那之前,带着惠兰逃出皇宫,拿银子活命。
    惠兰不肯把荷包给林萱看,她第一回 得到金锞子,还没来得及捂热。
    林萱去挠她痒痒肉:“说好的一人一半!”
    惠兰笑出眼泪来,弯着腰 ,喘着气,无处躲藏。
    “咦,裴云瑾居然这么大方,赏你十两银子。”林萱摸到了荷包,打开一看,愣住了:“哦,居然还有五两金子,难怪你要藏着掖着。”
    惠兰撅嘴:“我头回见到荷花纹金锞子,还没捂热呢。”
    惠兰忽然想起站在窗边赏雪的裴云瑾,有些叹息:“镇南王怎么舍得让世子入京当质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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