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蒙将那女子拿下,审问了半日。对方先是死不开口,酷刑之下,终于承认自己是在装神弄鬼。
接着,自然是让那女子当众承认自己是被钱迷了心,她被一个陌生人收买,前来宫门口妖言惑众。
让她回忆那个人的容貌,她也说不记得,因为对方始终蒙面,连声音也是伪装出来的。
阳蒙将消息报到邧帝那里,邧帝很快做出决断,将那女子凌迟于闹市,杀鸡儆猴。
若只是普通的散播谣言,斩首即可。
在吕守一和溧阳公主的的影响下,邧帝向来对犯罪女子很宽容,即便有官员家属被连累,也只要求犯罪官员写一封放妻书,罪不及女眷。
但是这一回的犯罪女子,触犯到了邧帝的底线溧阳长公主。
林萱听完之后沉默了许久,阳蒙感觉到林萱最近的情绪非常低落,她虽然一直笑着说话,笑容却落不到眼底。
林萱不说,他也不问,只是静静的陪伴在她身边。
林萱忽然问:“阿蒙,你可以陪我出去走走吗?”
阳蒙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
虽被铁甲遮住半张脸,只看见一双眼睛,但是那双眼睛笑起来的时候,眯成了一道细长的缝,看着就很喜庆。
林萱向邧帝请示之后,带着阳蒙骑马出宫。
马儿越走越偏,来到了坠马河畔最偏僻的地方。
阳光从树木间筛落下来,微风吹来,树枝轻轻摇摆,叶动,影动,落在林萱脸上的阳光也在动。
两人的马儿惊动了树林中的走兽,“叽叽”、“嗷呜”、“刺啦”,飞禽走兽一哄而散,树林里只剩下寂静无声。
穿过茂密的树林里,前方豁然开朗,一座桥在两人面前。
相传很久以前,这地方从前有一座旧木桥,是走私商人在荒山中搭建的一座木桥。
因年久失修,马匹从桥上踏过,腐朽的木板断裂,导致过桥商人人马货物全部掉入湍急的河水中,所以叫做“坠马桥”,这条河也因此得名为“坠马河”。
如今的坠马桥是石头修的,非常牢固,自然不会有马从桥上掉下去,但是因为两岸山路崎岖,过桥的旅人却越来越少。
林萱骑马来到河边的樱花树下,这里有一座无字的墓碑。坟墓旁荒草稀少,却摆着很多束枯萎干瘪的鲜花。
林萱在坟墓前站了很久,神情肃穆,然后跪下,磕了九个头。
“这里就是溧阳长公主的坟墓。她从前是大梁的皇嗣女,若没有遇上镇南王,如今很可能是坐在龙椅上傲世天下的女皇。这样一个聪慧的女子,因为爱错了人,落得这样荒凉的下场。幸好她死得早,没看见女儿被人凌虐的模样,也没看见自己的儿子被人害成了太监。”
阳蒙听完,也跪下来,对着坟墓磕了九个头,然后将坟墓前的花朵残尸都清理干净,又将坟墓周围刚冒头的新草除去。
他小时候听过溧阳长公主的故事,也听父亲感叹过,若这个女子能够不沉溺于情爱,或许可以成为载入青史的名君。
对于这个曾见过一面的女子,他是充满敬意的。
“镇南王若是对溧阳长公主有情,怎么舍得花钱雇一个低贱女子来辱她的名声?”
林萱冷笑:“是啊,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能明白,我能明白,陛下也能明白。有些人却不明白,好歹相爱过一场,为什么却不肯放过她?”
声音在河边的樱花树下响起,风吹散了声音,却吹不散话语中无尽的凄凉。
阳蒙内疚极了,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好说:“我从前听父亲说过溧阳长公主,像他那样沉默寡言的人,提起溧阳长公主也是无尽的感慨。哪怕是在铁甲军中,也有人在私下里偷偷讨论她,说她当皇嗣女时推行仁政,爱护百姓,提倡节俭,和今上奢靡懒政的作风完全不同。大概是因为溧阳长公主在百姓中有很高的声誉,一直被百姓惦记,才有人利用她的好名声来打击陛下。”
“所以,溧阳长公主若泉下有知应该会很高兴,她不会觉得自己被侮辱。”林萱对阳蒙屈膝行礼道谢。
阳蒙极力控制着脸红,鼓了半晌的勇气,才敢问:“四月二十三日,是我的沐休日。我想邀请你去外祖父的镖局看看,你愿意吗?”
“抱歉,我现在不能给你答复,我的时间从来不由自己做主,你是知道的。”林萱抱歉的看着他。
为了让裴云瑾死心,林萱利用了阳蒙,但她如今已没办法再爱另一个人,不能让阳蒙误入歧途。他是个很好的人,应该与一个不染尘埃的女子相爱。
阳蒙很心慌,连忙道:“是我太唐突了。”
两人离开的时候,林萱的脸上依旧冷漠,但是阳蒙能感觉到,她现在的不笑比在御花园笑着的时候开心多了。
林萱骑马走在树林里,想起了很多回忆。
她身体好了之后,有一阵子很喜欢去树林里赏月,好像是从邧帝修仙的书籍里看来的,说是身体阴气重的人,沐浴晚上的月光可以吸收仙气,强身健体。
树林里仙气最浓,是沐浴月光的最佳场地。
她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便想去试试,裴云瑾不放心,非要跟着她去。
月下的树影婆娑,像一个个锁魂的厉鬼,林萱拉着裴云瑾的手走在其中,脸色雪白,手一直不停的颤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