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展颜而笑的林萱,还有一句话没说出口:我也会试着放下偏执,让你自由!
给吕思净送餐的人来了,他们并非提着食盒,而是扛着几颗种在盆里植物进来的,既有果树,也有瓜藤,还有人拎着个桶子进来,冰桶里游着一条鲜活的鲑鱼。
林萱有些意外,但也没有多问。
裴云瑾解释:“他害怕别人下毒,宁可饿死,也不愿意吃任何煮熟的食物。后来,惠兰想出了这个办法,果然管用。没有人的时候,他会平静一段时间,渴了摘摘果子吃,饿了也愿意吃活的鲑鱼。”
因为吕思靖用膳的时候,不喜欢旁人观看,林萱只好跟着裴云瑾离开。
已经很晚了,太医院仍旧灯火通明。
裴云瑾带林萱来拜访专门给吕思净治病的曾太医,吕思净从前救过这位太医,两人素有渊源。
当年没有太医敢为林萱治病,吕思靖只好自学医术。
也是这位曾太医,暗中指点吕思净,他才能学有所成。
曾太医的医术是太医院最厉害的,但他胆子比较小,看见林萱之后居然吓得一直不敢抬头。
林萱给他行礼,“多谢曾太医为我兄长操心。”
曾太医见林萱不计旧仇,没打算找他麻烦,有些不好意思的说:“你谢得太早了,我还没有找到治好他的办法。”
裴云瑾对曾太医说:“吕思靖清醒的时候,最在乎的人便是萱儿。”
曾太医眼睛一亮,对林宣说:“太好了,他这个疯病吧,也不是疯得那么彻底。他应该是小时候有过装疯的经历,或是曾被人逼疯过,所以才会旧病重发。你最好每天来跟他说说话,无论他能不能听懂你说什么,你都要坚持下去。一天两天可能没什么效果,时间长了,他总能想起你是谁。只要他想起你是谁,他就会把心中最恐惧的事告诉你。然后,我们帮他解决掉最害怕的事,他会自己尝试从壳子里走出来,与壳子外面的人交流,然后慢慢恢复正常。”
裴云瑾看了一眼林萱,见她眼睛里充满希望,虽然不忍,却还是狠狠心泼了她一勺冷水:“曾太医,成功的几率有多大?”
“也许一年?也许十年?”
曾太医长长的叹了口气,“我从来没有遇到过他这样的病人,只从前人的手札上找到了相似的病历。有个病人的妻子死了,他却以为妻子还活着,每日都会把一个木偶人当作他的妻子,跟木偶说话,给木偶喂饭,帮木偶洗澡。全家人都以为他疯了,只有他的孙子每日陪着他,也管那木偶叫奶奶。后来这个孩子发现,他爷爷一生当中最内疚的事,是没有给奶奶一个婚礼,于是他的家人为他准备了一个盛大的婚礼,让他跟那木偶成亲。也是奇怪,他跟那木偶行完婚礼,整个人就好了起来,最后还活到九十岁。”
林萱微笑着说:“不管需要多久,只要有一丝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林冲渺死了,林萱与裴奕秋和好,吕思净的病也在慢慢治疗,一切将要走入正轨。
镇南王终于开始准备登基的事,新的朝堂建立,新旧势力交替,镇南王府的心腹和旧日朝堂勋贵都有从龙之功,两派忙着争权夺利,争得如火如荼。
裴云瑾每日都很忙,往往林萱都已经睡了,他还没回来。她早晨醒来的时候,裴云瑾已经不在身旁。
只有枕畔的伽南香,和半睡半醒时落在她唇边的吻,证明他回来过。
林萱没有让自己闲下来,她每天都坚持去清辉殿给吕思净读书,吕思净依旧用头撞铁栏杆。林萱用心读书,充耳不闻,假装什么都没看到,依旧沉下心给他念书。
有时候是游记,有时候是话本子,有时候是诗。
慢慢的,吕思净似乎习惯了她的存在,直接把林萱当空气。
他疯病不发作的时候,林萱会给他讲讲小时候的趣事。
吕思净不发作的时候很乖巧,用温柔地眼神盯着她,他喜欢看林萱穿带有樱花和海棠花的衣服。林萱想起来,邧帝的密室里有母亲的画像,母亲最爱穿这样的衣服。
于是,林萱每天都照着画像上的妆容打扮自己。
就连裴奕秋见了她,有时候也会分不清,恍恍惚惚觉得溧阳长公主还没死,她又回来了。
林萱对治好吕思净的病抱有太大期望,以至于裴云瑾和裴奕秋都担心她,因为希望太大,失望也越大。
越是这种时候,林萱才觉得惠兰是个有大智慧的人。
就像惠兰说的,想那么远做什么?倒不如乖乖听太医的话,能走到哪里,算是哪里。
惠兰还有句更让她敬佩的话:专注于眼前的事,总比什么都不做强吧!
裴云瑾虽然忙于政务,却是汲取了前世的教训,每日不管再忙,也要裴林萱一起用膳。特别忙时,两人一起用午膳。一般忙碌时,会和她用午膳和晚膳。
有时候实在没时间用膳,他就忙里偷闲,跑到清辉殿来听林萱给吕思净读书,两人会喝一杯茶,聊一柱香的时间。
晚上,林萱已经睡着了,他虽不忍心吵醒林萱,却也会抱抱她,亲亲她。早上起来的时候,他会在园子里随意摘一朵花,放在她的枕边。
林萱每日醒来,会看到各种各样的花:有时候是木樨花,有时候是朝颜花,还有凤仙花和木芙蓉。
现在已经是十月,园子里的花大半已经被秋霜冻僵,远远看着也还娇艳,要从中挑一朵周全的,却要费不少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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