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虞刚露出笑就发觉不妥,太过得意就宛若在炫耀。
她伸手挑起被风吹散的发丝别到耳后,借着手一挡,笑容彻底消失得无影。
她偷偷从眼角瞄了一眼李孝怀。
李孝怀撅着嘴垂着眼,一副惨遭遗弃、可怜无助的模样。
池虞回想了一二他疯起来干过的事,很快就把他这副可怜的假象在脑海里戳破。
他们两人一人坐着马车,一人骑着马,边走边随意搭了几句话,李孝怀兴致一直不高,好像被她这一副终于逃出火坑的笑给刺激到了。
这种宛若浆糊一样胶着的氛围直到灵山才缓和过来。
早有池府的家仆快马赶来先捐了一笔香油钱才恭敬地问了一念法师的行程,一念法师恰好得空就派了灵山寺的小沙弥合十双手在山门口侯着。
池虞带着帷帽下了马车。
古刹隐没在松柏的苍绿之中,在一片红的黄的的秋意之间像是红海之中一叶扁舟,给人一种心情宁静的感觉。
“池施主、还有这位……施主里面请——”小沙弥带着两人行到一间禅房前,因为前面带话的人并不知道半途中五殿下随行,这小沙弥一时也摸不准这人的身份,只不过初瞧他的脸时有一刹那的怔忡。
马车只能行至半山腰,要想到达寺庙需爬一炷香的台阶。
等爬到顶峰,池虞已经累得不行,可是脑子还没罢工,想起她此行的目的连忙转头把紧跟着她的李孝怀拦住。
“殿下,我们中午就歇在这里用一下斋饭再走可好?”
李孝怀皱了皱眉头,看起来不太乐意,可是口里还是回道:“你决定就好。”
反正他今天就是非要跟着她而已。
“那殿下先去看看今天中午斋饭用些什么,我想尝尝灵山寺有名的琥珀豆腐。”
小沙弥抬起头准备开口,可是黑亮的眼睛一扫池虞和李孝怀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氛围又心领神会似地一眨,口里念了一声佛偈,低眉顺眼立在一旁改口道:“小僧可以为施主引路。”
李孝怀虽然也不常来,可还没听说过佛寺用斋还能点菜的,不过本来他就不喜欢见大和尚,所以就应下跟着小沙弥转身走了。
池虞独自进了门,这间禅室三面围合,对着门的墙开了一个天地窗,将远处的山峦美景尽收眼底。
一念法师身穿一件白色大袖禅衣跪坐在蒲团之上,一手转着佛珠。
他听见声响转过头,温言对她笑道:“池施主,请坐。”
池虞看见他的脸,大惊失色,顿时挪不动脚。
因为这个一念法师实在是太像五殿下了。
不,更准确来说是他太像当今圣上了!
第10章 求佛
“施主不必紧张,贫僧也是听闻你同儆之的儿子定了亲,所以也有私心想看看你。”
在一念法师格外温润的嗓音中,池虞缓过神来。
幸亏她对定北王府做过一翻了解,这才能把一念法师口中的‘儆之’同定北王联系在一起。
能以表字称呼,一般都是极为熟稔的人。
二十年前那场战事正是在定北王襄助才平息下来。
两人又是同时期的人物,相知相熟不足为奇。
池虞从前不信神佛,所以对一念法师了解甚浅。
渴而穿井,斗而铸锥,一切浅薄的认知都是临时抱佛脚。
想起来还有几分惭愧。
一念法师却仿若不察,手捏着大袖,隔着矮长桌给她比了一个请的姿势,“小施主,请坐。”
池虞作为燕都高门贵女,风华气度自不会差,世家礼仪表现在外就犹如呼吸吐纳一样自然,适才虽有稍许的失神但没有露出任何失礼的神色。
一念法师再邀,她就施施然走上前,规矩地跪坐在蒲团之上,目光自然落在眼前人身上,端看之下发觉他生得和圣上像,然而又不尽然。
元庆帝常年面目肃然,持衡拥璇十几年,周身威严气势寻常人都不敢直视。
而一念法师却慈眉善目,风姿淡雅,像是世外高人,浑身上下就差笼罩一层圣光了。
池虞恭敬伸出两手接过一念法师递给她的一杯醇茶,才开口问道:“大师和定北王爷相熟?”
一念法师收回手的同时注意到她腕骨上挂着的阳镯。
他目光微漾,随即两眼微阖,似陷入了某种回忆,过了一会那温和的声音才重新传来。
“二十年前有幸和定北王并肩一战,此间快意,难以忘怀。”
池虞听着他说并肩一战,再见他如今的姿容真的很难想象一脸佛光的他拿刀杀敌的模样。
但是池虞见过乾北的军,也见识了那辽阔的天地,这才能同一念法师起了共情。
那样的天穹之下,确实会给人一种难言的冲动。
就仿佛自己能所向披靡,勇往直前。
“当世像儆之那样高山景行的人物寥若晨星,在行军打仗之上更是斗南一人。”一念法师对于定北王十分推崇,两句话下来已经将一个伟岸的形象勾勒而出。
池虞也敬仰英雄,因而侧耳聆听。
一念法师讲述的都是和西丹战事有关的,其中穿插着小世子、四岁的霍惊弦在里面的随军的事。
半师之谊也就是从这里来的。
“流光一瞬,华表千年,已经都二十年过去了。”一念法师提起粗陶茶壶给两人续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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